经历了这场糟糕的意外后,王泗源没有跟周梁玉打招呼,直接连夜开车赶回了市区。梨央伤得不轻,头上流了好多血,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淤青,此时摊在靠背上疲惫地打起了瞌睡。
午夜的城市格外安静,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几点昏黄的路灯迎接着深夜的归人。王泗源摇下车窗,默默点了一根香烟,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愧疚的情绪来。如果不是他丢下梨央去跟叶宁欢赛马,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了。
梨央毕竟是个公众人物,可以预见明天媒体会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一个半大姑娘经历这样的羞耻,闹得满城皆知,名声尽毁,将来怎么在圈子里混下去,他又该如何跟司徒蓝樱交代呢?
王泗源啊王泗源,说到底还是你自己没用,如果你有本事跟王玉衡分庭抗礼,又怎么会让身边的人受到伤害呢?
也难怪叶宁欢对他的态度始终是客气中带着一丝疏离,她是叶家的孩子,骨子里刻着对权利的痴迷,怎么会青睐自己这种手无兵刃的“软柿子”?就算马骑得好,舞跳得好又能怎样,充其量不过是个小丑罢了。
王泗源虽然是个大男人,内心也有敏感细腻的一面,但实际上叶宁欢并没有想得那么复杂。她这次来陈阳城,单纯是为了消遣,完全没有料到今晚发生的事。要知道,叶家和王家的关系并不融洽,公然冒犯王玉衡是一件非常鲁莽的行为,她冷静下来后,心里也有些后怕,为避免节外生枝,当即变更了行程,第二天一早就赶回了霖海。
这件事过去了几天,让王泗源感到意外的是,梨央的承受能力远超想象,虽然还是按照剧团的规矩称病、休假、避风头,但她的精神状态似乎还不错,该吃吃,该喝喝,没什么过激的反应。仔细想来,这丫头的脑回路大约是随了她师傅——做错事的人又不是我,我为什么要为此懊恼呢?
当然,除此之外,梨央心态良好还有另一重原因,就是她的老板陈德对这种负面新闻毫不介意,甚至承诺她复工之后马上安排一场新演出。如今剧团生意不好做,他巴不得姑娘们变着花样上报纸呢。
事后梨央特意找过王泗源两次,叮嘱他一定要瞒住司徒蓝樱。司徒蓝樱最近在剧组里吃了不少苦头,既要起早贪黑的拍摄,又要应付冯家人的骚扰,本就焦头烂额了,没必要再为这种事情操心了。
虽然秦梨央一片良苦用心,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司徒蓝樱怎么可能不知道。
驻军大司令王玉衡、当红歌姬秦梨央,叶家千金叶宁欢,这三个人物同时出现在数千人汇聚的大场面,箭弩拔张,上演一场斗智斗勇的好戏,简直比任何一本小说都精彩。活动现场有不少媒体工作者,他们用强大的笔力和丰富的想象力将整件事描绘出来,写了几十种带有点评的版本,一时间全城的报纸都卖脱销了。
《蔷薇子弹》虽然是封闭拍摄,但剧组人多嘴杂,事情传到司徒蓝樱耳朵里,免不了又多了几分夸张,其实大家八卦之余都挺好奇司徒蓝樱的反应,但这女人就好像听了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儿,扭头就走了。
她不愿意表现出来,不代表心里不生气,相反,她气得牙齿都在打颤。
梨央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怎么能受得了如此羞辱,王玉衡这条老狗简直欺人太甚,有本事就冲着王泗源和自己来,欺负孩子算什么本事!
冷静了好半天后,她决定先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仔细捋一遍。
她相信,王玉衡为难梨央,肯定有一部分自己的原因。陈阳人都知道她和王泗源关系亲密,甚至将她戏称为王参谋的公开情人。王玉衡眼线遍布全城,肯定比旁人了解得更多,估计早就对她恨得牙痒痒了,但顾忌到冯斌卫的脸面,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拿梨央开刀,也是在提醒她凡事适可而止。
另一方面原因,多半是因为王泗源了。虽然王玉衡从老司令手中接过兵权已有十年,但并不代表军中所有人都归顺于他,很多老部将仍然寄希望于王泗源,盼他成长起来,另辟门户。如今□□形势日趋紧张,这种苗头也变得愈发强烈,王玉衡绝不可能做事不管。
不过打战也好,争权也罢,终归是男人的事情,司徒蓝樱更担心的是梨央遭到司令府或者周家人的报复,相比小徒弟的安全,收账似乎也没有那么急迫了。
于是她给陈德送去一封信。大意是,郊野山庄之事虽是乌龙,但舆论已经发酵,对剧团和其他姐妹的声誉影响甚大,请暂停秦梨央的一切演出和应酬,等她拍摄结束再做商议。
陈德收到信,匆匆扫了一眼就丢到一边去了,如何用人,他自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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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野山庄的事情虽然闹得沸沸扬扬,却没有持续很久,因为另一条更急迫的新闻夺走了所有人的关注——
叶鹤桐率领的南方军队毫无征兆地向北方宣战了!十万大军越过琼江,一夜之内攻下北方边界重镇妥可纳,正式吹响了战争的号角。陈阳城的位置紧邻边界线,往南走二十几公里,就能听到隔岸的炮火声,一时之间人人自危。
幸而王玉衡的军队尚未出动,仍然大批驻扎在陈阳城附近,算是给百姓吃了一颗定心丸,生活上除了物价上涨之外,也基本与往日无异。
再说回到兰芝歌舞剧团。
歌舞圈是个讲究风水轮流转的地方,秦梨央交了霉运,她的好姐妹柳垂怜倒是康健起来了。
在她闭关的第二十七天,黄袍道士又被请了过来,架势比上次还要认真。一手捏着拂尘,一手摇着五营旗,煞有介事地念道:“奉请天解官天厄;地官解地厄;水官解水厄;火官解火厄;四神解四时厄;五帝解五方厄;南审解本命厄;北斗解本命厄,敕!”
念出一声“敕”后,老道士用拂尘在柳垂怜头上绕了一圈,又让她往解厄纸上哈一口气,预示吐光秽气,破除厄运,身体彻底康复了。
柳垂怜像猴似的被耍了一圈,忍不住暗暗诽腹,原来自己的身体好不好,自己是说不准的,道士说你好了,才算是真的好了。
叶鹤桐宣战之后,剧团生意变得愈发不景气,但陈德出于多重考虑,还是决定为柳垂怜办一场迟来的剧场首演。
秋绵远对这场演出格外重视,所有表演曲目都要亲自挑选、改编,再带着徒弟一遍遍地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