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国舜城。 在舜城城主都没有得知边境被破,也还没来得及做出相对的反应时,宋军已经兵临城下开始了叫阵。 要知道宋吴两国从前前朝那位宋皇和吴皇登基开始,边境就一直处于互相试探的不太平状态,今儿个你挑起事端,明儿个我来搞搞偷袭,打仗是常有的事情。 就这么过了十来年了,两国打仗跟闹着玩儿似的,除了害得两国的百姓活不下去了,害得百姓日子越来越艰难了外,还真分不出谁胜谁负。 后头前朝皇帝登基了,两国又太平了好些年,各自休养生息。 直到前几年两国的皇帝都认为国家已经兵强马壮了,都想要当这天下霸主,才又起了战事。 说起来就算打得最厉害的那几年,舜城也才失守过五六次,但是也很快就抢回来了。 然而这一次… 舜城城主见着城下那些宋军士气高涨、满脸意气风发,而我军却个个都垂头丧气、还未开战便已经出现了颓势,心里便知大势已去。 不过就算是为了城中的那些百姓,为了他忠心的陛下,舜城城主怎么也不会临阵脱逃。 宋国要战他便战,能拖延会儿时间让后面的城池有个准备也是好的。 城主府。 “先派人出去和宋军拖延时间,还有,第九营的人到底什么时候到?”舜城城主皱紧了眉头道。 跪在地上的信使捂着脸,痛哭流涕地喊道:“城主,第九营的容将军突发恶疾走了,现在第九营的几位副将起了内讧,都在忙着争权夺利,怕是…怕是来不了了啊!” “什,什么?他们不来,那城中的百姓们怎么办?”舜城城主眸光有一瞬间的涣散,很快他又打起了精神,忍不住怒骂出声:“混账,真是分不清形势的混账。” 底下的几个官员也是脸色难看得很。 有官员四下里看了看,瞧着没有外人在,到底是没有忍住开口劝道:“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如我们弃城逃去吧。” 然而城主却满脸怒气冲冲地一脚踢了过去,冷声呵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身为一城城主,怎可在如此艰难时候弃百姓而去?” 那官员被狠狠地踹倒在地,脸色霎时一片惨白:“是下官一时想岔了,还请大人勿怪。” 城主面色仍是郁郁,又呵斥了那官员几句。 其他官员们闻言,便再不敢劝说他。 待过了好一会儿,城主却是自己就叹息一声,吩咐道:“罢了,你们都回去吧,都回去带着各自县城里的百姓们,赶紧收拾好东西逃命去吧。” 他作为城主不能自私的离开,但是却可以让他的下属,他的百姓们都往其它城去躲躲,能逃一个是一个吧。 底下的官员纷纷点头应是,脸色十分哀恸地看着城主。 因为他们知道城主是让他们离开,自己却抱了必死之心,打算与整个舜城共存亡。 而此时的舜城外头,城墙上站着的舜城师爷,正在以三寸不烂之舌怒骂着宋军的无耻。 然而宋军压根儿就不生气了,反而都笑嘻嘻的看着这位师爷的表演。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舜城师爷是在拖延时间,只是明月等人更加清楚的是舜城不会有救兵,因为宋国探子已经挑起了距离舜城最近的第九营的内战,所以她可以让吴国百姓见识见识宋军的仁义。 是啊,分明就可以直接攻城略地,可宋军偏偏让人叫阵,还忍受了师爷的怒骂。 宋军还叫人在城门处认真解释,说宋军不会伤害无辜百姓,就连昨夜投降的十多万俘虏如今也毫发无损,宋国征战只是为了止战。 这听在城内百姓的耳中,那颗本来就偏向宋国的心,是越发的蠢蠢欲动了。 所以在吴国官员让百姓们撤退逃命时,混在其中的宋国探子提出了不想离开家乡,提出了打不过不如投降时,竟然意外的获得了多数百姓的认同。 甚至就连那些官员亦是心中一动,这些时日他们也没少听到关于宋国的那些风声,据说是在宋国当官都比吴国的待遇好呢! 所以心动的又何止是那些百姓? 当舜城城主得知宋军说的那些话时,立马就道了一句:“不好,宋军是在攻心。” 果然,在底下的官员提出投降,就连那些百姓们也跪在城主府门外,恳求他这个城主大人投降时,舜城城主知道,这一场攻心之战,宋军赢了。 他脸色灰白地闭了闭眼,好半响才对着西南方向跪下磕了个头:“陛下,臣对不起你啊!” 说完后,他起身打开门走出了府,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一句:“挂降旗,开城门。” 在百姓们的欢呼声中,城主又回到了府中,他穿上了自己的官服,戴上了官帽,以一把匕首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他是吴国的城主,所以要以百姓为先,只是既然这座城已经是宋国的了,那么他也该跟着去了。 待明月等人进城后,才从探子处得知了城主已死的消息。 明月有些惊讶,不过更多的可惜。 先前她是找探子了解过这位舜城城主的,他真的是爱民恤物之人,只是一腔忠心赤胆没跟对人。 明月吩咐道:“不要惊动城中百姓,叫他的家人还有那些官员们,都去看他最后一面吧,葬礼这事也由着他们自己办。” 除了可怜城主的那些亲人外,也总得叫这些人都知道,城主是自己选择以身殉国,而不是他们这些宋军下的毒手。 而且明月等人也确实没有插手舜城的意思,原本的官员依旧留用,也没有丝毫的打扰百姓,只留下了个名叫‘监察官’的人暂代城主之职。 待大军稍作休整后,宋军又开始出发前往了下一座城池。 此时宋军攻破边境,舜城投降舜城城主身死的消息,也终于传了出去。 且不论吴国皇帝和大臣们都是何等愤怒心慌,和舜城挨着那些城池里的人心又是多么的晃动不安,明月这会儿却是高兴得很。 因为她终于等到了覃星野的回信。 见着那硕大的一张白纸上,只简简单单的写下一个‘可’字后,明月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大抵覃星野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她的女儿身吧,以往每次回信都是长篇大论,要费好些纸张,这次却是就只有一个字,也属实是双标了。 不过明月已经很满意了。 毕竟她知道这个可字,是在回应她的那句女子能否做官。 她替这个时代的女子们,打开了一条前无古人的路,只希望日后这世上多是如她之辈。 可啊,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