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初有些怪声怪气地说:“我打听这些,还不是怕哪日你又莫名其妙将什么要紧人物送到府里扔给我手上,我什么都不知道还不又要坏你好事,遭你叱责。”
储定池将报纸往桌上一搁,起身走到她身边,灭了炭火,又抽了她手里的金斗,说:“别熨了,我有事情跟你说。”
责初将衣服叠好,问:“什么事?”
储定池坐到她身边,搂过她的肩膀,责初没躲,只顾着听他要说什么事。
“张克有个弟弟叫张穹,在我看来,是个有勇无谋的草包,张克曾经十分提携他,原本李常这个位置也是他坐的,只不过志大才疏,终究是叫他亲哥也看不下去了。张穹这个人,不管平日里做事还是打仗,都只会猛打猛冲,不讲策略,更不懂投机取巧,于是张克才就又只给他了一个大尉做做,分了点兵给他充充样子。”储定池说完看责初一脸茫然,笑起来,仿佛叫她疑惑才是他的目的。
“既然你都晓得此人秉性,便没什么忌惮了吧,现在突然提到是要做什么?”
储定池不紧不慢说:“张克把李常提到我这里做了个统制官,据守开平镇,本意是想牵制我。但李常也不是个听话的人,他这两年一边对张克表忠心,一边又送我好处,实际背着我们二人招降纳叛,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我估摸算了算,也差不多晓得他手上现在有多少兵,然而算的最准的不是我,是张穹,他这些年眼珠子就跟挂在李常身上似的,顶荆他不敢想,开平这块肥肉,他却一直惦记。”
责初想了想,问:“是他二人的矛盾,把你夹在中间了?”
储定池笑起来说:“这二人之间,必要有个结果,而我做这个中间人,倒是不吃什么亏。”
“你看着与李统制推心置腹的样子,他日日宴请,拉拢讨好,你也来者不拒,是已经想好了站位?”责初说完又转瞬一想,幡然醒悟,“不对,他们一定都是在揣测你的打算才不敢轻举妄动,开平这个地方,位置太重要,落到谁手中都不如掉进你自己口袋里来的踏实,光凭这一点,明明还有一箭双雕的计策,你不会不用。”
储定池搂了搂她,也不知是夸赞还是讽刺:“不光他们二人,现在连你也揣测我的心思。”
“我说的不对?”
“你说的对。”储定池说,“照现在这个情状,二人势均力敌,谁也不敢轻易起兵,张穹有亲兄张克做靠山,对开平虎视眈眈,李常拉拢我,也是为求庇护。”
责初顺着他的话说:“而你假意与李统制亲近,一边是叫他不再去寻别的依靠,安心拿己兵力应付张穹,一边又是要叫张穹见了不敢轻易动手,他怕自己出兵开平,你就会派兵支援李常,你现在手上不光有自己的兵,还有孔家这座大庙。”
“以张穹的野心,这战在所难免,拖是拖不住的,就要看是什么时候打,怎么打。”储定池说。
“那你预备怎么办?你要渔翁得利,首先是该叫一方动起手,这情势看,怎么也是张穹这边主动,你接受李常示好,不是更叫他畏首畏尾?”责初冥思苦想,却依旧想不明白,“我还想不到你的计策是什么。”
储定池食指勾了一下她鼻尖,说:“若是你都料不到,我便放心了。”
责初歪过头失笑道:“我什么时候能够让你拿来与李统制他们相提并论了?他们都是官场上精明老练了一辈子的人了,弄不好要叫你都大意失荆州。”
储定池侧头看她,哼笑了一声说:“你算是初出茅庐,不及他们老谋深算,但也是个可造之才。”
他这话责初就当过耳风听听便罢,至于他的打算也不想多问。突然想起之前诵观的嘱托,觉得是时候提一句,就说:“我想问你一件事,你最近,是不是抓了什么人?”
储定池有些意外,一时没有回答。
责初解释说:“我表哥的一位朋友,是做生意的,说前段时间被楚军的人抓了,想问问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储定池说。
责初看他脸上的神情有些严肃,察觉这事非同小可,就说:“算了,我不多问了,现在有新约法做依据,想必刑罪,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不会出什么冤假错来的,对吧?”
储定池没说话,责初想起身,被他搂住肩膀的手一用力,没站起来。
储定池突然转头看着她说:“你这些日子比什么时候都温顺,我有意跟你举止亲密,搂搂抱抱,你也都依着,我心里知道你是想着迟早能走,才什么都顺从,不过我也还是不死心想问一问,你对我…”
责初没等他说完,就站起身,匆匆忙忙拿起熨好的衣服说:“你前天换下来那件西服皱巴巴的,我去拿来熨一熨,明天后天你就好穿。”
储定池一只手悬着,半天没收回来,见她这样,就只说:“算了,你去吧。明天早上,我带你回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