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毫不同情这对母子。 早知今日, 悔不当初? 这点弃车保帅的小把戏,他都能看出来,何况石公! 讲学结束时, 天色已晚。 姜满囤对这一举将金裕母子打落深渊的恩人感激不已,殷殷挽留,石筠有意再同姜家人相处些时候, 也不推辞。 是日晚间, 便在姜家歇下。 费氏还不知道金家的事情,刚做了豆腐脑出来,正准备送过去, 就见家里边其余人带着石先生欢天喜地的回来了。 儿子姜宁悄悄告诉她:“阿娘,金家那个瘪犊子的功名,被石先生给销了, 他不是举人了!” 费氏差点原地跳起来三尺高! 再看石筠时,两只眼睛都在发光。 石先生, 你是我的神!!! 她赶紧跑到厨房,把家里边小心收着的芝麻取出来捣碎, 又从橱子里边取了先前元娘买回来的糖块出来。 这么金贵的东西,她跟丈夫是舍不得吃的, 姜宁也不吃,只叫两个小娘子生病的时候拿来甜甜嘴。 只是这会儿家里来了贵客, 费氏再将这些糖块取出来,就觉得不太体面了。 黑乎乎的, 带着一股子土腥味儿,怎么好意思往外拿呢。 她悄悄叫了儿子过来:“你去族长家走一趟, 问有没有好一些的糖, 去借一些来。” 姜宁利落的应了。 费氏擦了擦手, 把那包没吃完的糖仔细收起来,又去院子里掐了一把小葱、一把香菜,到厨房去切碎了。 不多时姜宁回来:“糖借到了,还多给了一小把花椒。” 费氏记了族长家的人情,收拾妥当之后,用托盘送了豆腐脑过去,笑容满面的同石筠介绍:“往常她们姐妹俩去柳市卖豆腐脑,因着便宜,便只加些常见的调料,吃一个原汁原味儿,丽娘说了,正经的有好几种,甜的咸的辣的,也不知道您二位喜欢什么样的,我就都准备了一些……” 石筠毫不犹豫的抓了茱萸跟酱豆进去,再撒一点小葱香菜:“谁会喜欢吃甜豆腐脑!” 身为甜党的姜丽娘被刺痛了。 欲言又止……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还是忍忍吧! 这东西她早不知吃过多少次了,并不觉得新鲜,此时浑然没有动筷子的意思,倒是石筠与牵驴老仆是第一次尝到,都颇觉可口:“好新奇的东西,又嫩又软。可以叫你师娘尝尝——她上了年纪,牙齿不太好。” 石筠问:“这是你鼓捣出来的东西?” 姜丽娘点点头:“是呀。” 石筠又问她:“怎么做出来的?” 姜丽娘不觉得堂堂三公会跟自己抢着上街买豆腐脑,遂一五一十的说了。 石筠看她的眼神不由得更添些诧异:“倒真是个能思能做的人。” 他捏着筷子,神色思忖,许久之后,终于同姜满囤与费氏道:“我既然将她收为弟子,必然是要带在身边、悉心教导的,如此继续居住在西堡村,往来实在麻烦,不如就叫她往我府上去专心求学,你们觉得怎么样呢?” 姜满囤是个老实人,闻言高兴的说不出话来。 费氏虽欣喜,却还有些理智:“是不是太麻烦您了呢?只怕会搅扰到您。” “没关系,”石筠道:“我府上还有几个弟子在,倒可以叫他们认识认识,丽娘去了,也可以与师母作伴。” 费氏这才千恩万谢的应了:“劳您费心了。” 又说:“她要是淘气,不听老师的训,您不用在乎我们的想法,该打就打,该骂就骂——” 石筠摇头失笑:“贤才难道是打骂出来的吗?” 姜丽娘自己反倒有些迟疑。 她在家可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而是当成整劳动力用的,她走了,元娘怎么办? “不行,姐姐一个人忙不过来的……” “没事的,你只管放心去。”元娘欢喜于她的前程,当下柔声劝慰:“天渐渐的热了,这豆腐脑的生意,本来也做不了多久,我跟七叔家婶子说了,去她家里帮忙做绣活儿,也有的忙。” 石筠见她说的真心实意,不由得暗自点头,故作迟疑的想了想,便大方道:“一只羊也是赶,三只羊也是放,既然如此,你们兄妹三个便一道跟我进京吧!” 一语落地,姜宁也好,元娘也好,全都傻了。 倒是姜丽娘,对此隐隐有一些猜测。 姜满囤与费氏的心思,已经不是感激所能形容了,而是诚惶诚恐:“这怎么行呢?凭空过去三张嘴,我们的脸皮多厚啊!叫人一瞧,就是乡下穷鬼上门打秋风呢,既麻烦您,也叫丽娘难堪,不行,不行!” 石筠便板起脸来:“我说出口的话,哪有收回的道理?难道你们要叫我做一个言而无信之人吗?” 姜满囤还在怔楞,费氏已经跪下身去向他叩头,流着眼泪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感激您才好了!” 姜满囤也赶忙跪了下去,真挚的向他道谢。 石筠将他们搀扶起来:“对我而言,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不必如此。” 姜丽娘是他相中的关门弟子,他必然要好生教导的。 而姜元娘是天子钟情的国母人选,虽然秉性已经足够朴实忠厚,但多学习诗书礼仪,总是没有坏处的。 来日倘若天子立后,曾经为他弟子,也算是有些说法。 而姜宁就更不必说了——作为皇后母族唯一的男嗣,他力所能及之下好生教导,之于姜宁是好事,之于天下也是好事。 皆大欢喜罢了。 两方将话说定,元娘与姜宁免不得要向石筠郑重称谢,当日晚间,石筠便在姜家住下,而姜家人却是几近一夜无眠。 费氏忙着收拾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