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吴王妃一宿没睡, 信王在府上也是一夜未眠。 早在听闻吴王不在京中的消息时,信王心中便有了三分底,悄悄使人往玉泉祠外静候, 令其见机行事, 再闻说吴王妃连夜出城之后,对于拉吴王下马一事, 更是胸有成竹。 信王派去的人倒真是有几分机敏, 到了地方之后并不主动近前, 而是带着几个属下猫在玉泉祠旁的杂树丛中窥视内中情状, 眼见着吴王妃派去的第二波人匆匆来此, 又匆匆离去。 到这时候, 他们已经能确定——王爷的计谋成了! 吴王的确不在玉泉祠, 也的确离开了京师。 领头的人盘算着放长线钓大鱼,故而没有急于动手,继续静候在杂树丛中, 待见到吴王妃率领一干扈从飞马而来之后,赶忙往山林更深处去了。 依从本朝祖制, 王府可豢养府兵五百, 定北王府也不例外。 当年老定北王辞世之后,定北王府降为定国公府,但天子格外开恩, 仍旧准允定国公府留下那五百府兵,只是以后不再增添也便是了。 而定国公作为老定北王选定的后继之人,显然也分得清眉高眼低,天子赐婚宁氏女为吴王正妃之后, 马上就打着心疼家中女孩儿的名头, 把那五百私兵打包送给女儿当嫁妆, 自己落个平安,女儿也有脸面。 那五百私兵都是老定北王在时所留,到如今有过半已经上了年纪,都被吴王妃安排了出府荣养,而剩下的那些,可都是出身军中的精兵强将,信王的人怎么敢离得太近? 这几人远远的蹲在山上,眼见着吴王妃的人举着火把,将玉泉祠门前照得恍若白日,也眼见着吴王妃下令杖杀了福庆,几人一整宿都没敢合眼,等到第二日清早,成宁县主也来了。 这出戏可是越来越精彩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上山的道路上又一次扬起尘土,吴王终于来了。 信王的人心思几转,将昨夜吴王妃的人远远丢掉的福庆尸身重又挪到了离玉泉祠不远,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 这之后,便是吴王与吴王妃、成宁县主双方的混战了。 信王的人当然不会隔岸观火——万一真叫吴王得逞,岂不是便宜了他? 立时便将来时带着的火油浇在箭矢之上,将其点燃,引弓将其射到了玉泉祠中摆放烟火柴灶的屋舍。 天气本就干燥,那处屋舍之中多有易燃之物,再借得一阵东风,玉泉祠中霎时间火势大起! 玉泉祠本就坐落于群山之中,地势高峻,浓烟乍起,火光冲天,相隔几里之外的京师驻军立时便发现了异样。 这地方本就险要,易守难攻,向来为京师驻军所在之处,本来是不容军队之外的人在此的,但是玉泉祠的来历不一般。 此地乃是英宗皇帝之女出家静修之地,英宗皇帝就是怕女儿孤身在外不安全,才特意选了这么个地方建玉泉祠,再之后,更多有皇族宗室,乃至于高门中人来此静修,朝廷对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日前吴王假托静修之名来此,当然也要跟京师驻军打声招呼,成宁县主要来此地为亡父做道场,玉泉祠的人也要去同驻军说明。 有了这两笔记档在,京师驻军大营一见玉泉祠火光冲天,立时便使人前去急援了。 吴王见了停在玉泉祠外的那辆精巧华美的马车,瞬间便得出了完全错误的判断——宁氏尚有闲心慢行,料想她出门前并没有做最坏的打算,再见周遭并不见诸多扈从,想来她也没有带太多人。 既然如此,杀人灭口该当是一件能在短时间内完成的事情。 但事情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 为什么忽然间从玉泉祠内冲出来那么多人? 为什么遭遇到的抵抗如此激烈? 等到玉泉祠中那熊熊燃烧的烈焰映入眼帘之后,吴王只觉脑子里轰的一声,几乎呆在当场! “谁放的火?!” 他面目狰狞,厉声道:“赶紧灭火!” 话刚说完,又反应过来,发狠道:“不,先把他们杀了!快,不然来不及了!” 但其实已经来不及了。 京师驻军距此不过几里,骑兵冲锋,只是片刻功夫罢了。 到这儿之前还在想跑这一趟能不能蹭到点军功啊,王爷跟县主出手应该很大方吧? 到了地方一看——妈耶,这哪里是抢水救火,这明明是我的似锦前程跟一等功勋啊! 只是这两伙人打在一起,哪一伙儿是强人,哪一伙儿扈从王爷跟县主的人啊? 打从京师驻军出现开始,吴王妃的眸光便显而易见的亮了起来,无需她开口,左右扈从便高声喝道:“吴王妃与成宁县主在此,身着石青色衣袍者乃是贵人扈从,除此之外,尽为强人!” 京师驻军心里边还在嘀咕:不是说吴王在这儿吗,怎么忽然换成了吴王妃? 瞄了一眼,便见那扈从身侧立着个年轻女郎,手持唐刀,衣袖束起,眉宇间英气勃发,一双定国公府标志性的丹凤眼。 在她身边,还有个略年轻些的女郎,想来便是成宁县主了。 心下疑惑,行动上却不迟疑,王妃比王爷也不差什么了,更别说吴王妃可是老定北王的孙女呢,近二十年来投身军伍的人,不知凡几都对老定北王心怀敬慕。 吴王身边的人纵然都是高手,但奈何敌人也并非泛泛之辈,如今再有京师驻军加入,车轮战也能把他们轮死! 事到如今,吴王真正是骑虎难下了。 不叫停,他的人死定了。 叫停…… 虽然能够暂时免死,但之后必然会引起更大的风浪! 一股惶惶之感陡然自心头升起,吴王瞬间被恐惧所笼罩,他嘴唇嗫嚅几下,终于还是强撑着精神,厉声开口:“都住手!” 催马向前,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他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