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不意她会说出这样一席话来, 更不想她竟如此胆大包天,居然敢公然指摘天子! 而“请诛天子”之前的几句诘问,更让他结舌当场, 一时之间居然无言以对。 待到回过神来之后, 魏王却是羞臊难当,恼羞成怒:“我原本看在你喊我一声舅父的情面上,想要保全你性命, 如今你满口胡言, 却是留你不得——来人!” 魏王厉声道:“把这个失心疯的女人拉下去杀了!” 萧明泽闻言却也不慌, 脸上讥诮之意愈发浓郁:“舅父哪里是想要保全我的性命呢,分明是既想要天下, 又不愿与天子彻底撕破脸皮, 所以才想将我们这群人留下,遮掩住我们曾经为夏侯氏妻妾的过往,以此结好我们家中, 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魏王又一次为之语滞。 明明自己身处高位,可以轻而易举致其余死地,明明自己才是占优的那个人, 然而魏王却不敢与之言语, 只高声催促侍从:“还不快快押她下去!” 萧明泽扬声而笑,无畏无惧,任由两个士卒近前来扣住她手臂, 推搡着她前行。 而惊变正发生在一瞬间。 彼时魏王余怒未消, 满面阴沉, 正待吩咐侍从将其余人押解下去, 却听一道尖锐的破空之声自不远处传来, 继而便是箭入肉骨之后的闷响声。 魏王统军在外, 虽然没真正上过战场,但总也见过猪跑,立时便反应过来,大喝一声:“有刺客!” 周遭侍从反应亦是迅捷,马上护住魏王往山坡内侧躲避,同时吹响敌袭的瓷哨—— 那群聚拢于此的女郎们受到惊吓,不由得发出一阵惊叫,也四散着逃开,侍从们此时却也顾不上她们,只围拢成圈,庇护在魏王近侧。 然而那刺客却不是冲他们来的,又发一箭将挟持萧明泽的那人射死,继而拉弓满弦,手持数箭,催马向前的同时,发箭压制众人不得近前。 此地毗邻军营,侍从们出门时根本不曾骑马,更无人带弩,一时之间,倒真是应付不得。 瓷哨声响彻周遭,附近士卒闻声而动,那杂乱又沉重的脚步声中,李世民眼疾手快,猛地伸臂将怔在原地的萧明泽提到马上,头也没回的扬鞭离去。 魏王原以为这刺客是冲自己来的,那一瞬间脑子里想了很多很多,譬如说自己要是死了,留下这么大的基业该怎么办,再譬如说这刺客究竟是谁派来的? 不会是他在西边的好侄子吧! 你敢做初一,我就敢做十五,马上伪装出遇刺重伤的样子,在天下人面前卖惨,说你这个小龟孙办事不地道—— 哪成想那刺客从头到尾都没瞟他一眼,压制住众扈从之后,掳了人就走,他先前想那么多,纯纯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了! 魏王的姿势由小心翼翼的蜷缩改换为舒展,继而恼羞成怒的咆哮道:“军营之中居然出了这种事,还不快去把那个贼人抓住?!” 又举一反三:“马上令各部清点人数,各百夫长、十夫长清查麾下士卒是否有生面孔,如若有的话,必是细作无疑,立时将其拿下!” 左右领命而从。 李世民此时的境遇着实说不上好,原因无他——这地方离魏王的军营太近了! 瓷哨一吹,便有人往这边集结,听命追赶,他身下这匹马虽然不俗,却终究乃是凡品,又载了两个人…… 不过嘛,这一票干得值! 硬是把人救出来了呢! 他喜滋滋的想:李二凤你可真棒! 萧明泽原本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却不想惊变来的如此突然,她甚至于没有反应过来,人就已经来到了马背上,连提起自己那人的面孔都没看见,身体瞬间就离开了原地数米。 那显然是个成年男子,她坐在他身前,半靠着他胸膛,能感觉到那是个身形魁梧的男子…… 她不想哭的。 之前帝都失陷,为夏侯氏所掳的时候,她没有哭。 公主之女、名门之后被迫为人妾侍,屈身事贼,她没有哭。 见到魏王这个舅父,被他当面斥责不知廉耻的时候,她没有哭。 就在刚刚,即便是即将被杀,她也没有哭。 可是现在,背靠着一个陌生男子,坐在马背上夺命狂奔的时候,她却忽然间红了眼眶。 这是自帝都陷落之后,她唯一得到的一点温暖和保护。 “你是谁啊,”萧明泽哽咽着问:“怎么会来救我?” 李世民握住缰绳的那只手短暂的松了一松,在她冰冷的手背上一握,有些无奈的道:“你别哭啊。” 顿了顿,又温和道:“我怎么会不管你呢。” 萧明泽长久以来隐忍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落了下来。 她呜咽着哭了起来。 怎么会不委屈呢。 她是个人,她有感情,她的心也是肉做的啊! 可是,可是! 萧明泽小声的抽泣了会儿,又怕因此影响到身后的人,便强行忍了下去,吸着鼻子问:“你到底是谁啊,我们认识吗?” 李世民喝了一声:“坐稳了!”继而再度拉弓,短暂的迫退追兵之后,猛然催马向前。 口中还饶有余裕的道:“我啊,从前是个军汉,叛军作乱之后成了流民,再之后就带了几十个兄弟在附近山上落草为寇,当了山大王……” “这天眼见着天气这么好,就想着出来透透气,哪成想阴差阳错的救下了个美貌的小娘子呢!” 萧明泽原本还在哽咽,闻声却也被逗笑了,听得身后恶风不善,忙将嘴巴闭得严严实实,唯恐惹人分了神,稀里糊涂丢了性命。 追兵紧追不舍,李世民也觉得难缠,而身下这匹马奔跑已久,速度也渐渐的慢了下来,李世民目光飞速的四下里打量着,猛地调转一个方向,朝着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