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帝辞世之后, 一切都好像是按下了快进键。 宗室协同内宫,操持了一场极为盛大的葬礼。 参考历代先君辞世时的仪制与周帝生前的意思,这场葬礼办得并不奢靡,陪葬器物也是寥寥无几, 只是礼乐和参与人数上格外隆重了些, 列国听闻此事, 也纷纷派遣使臣前来吊唁,不一而足。 三省已经被全妃所说动, 作为周帝大行之前唯一守在旁边的人,如全妃之意,将周帝临终前指定六皇子明为继任之君的事情讲了出来。 皇后并没有多想。 因为这个结果对她有利——原本她就是打算推举六皇子上位的。 而对于此事的真实与否, 她其实也存在着某些疑虑。 只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大抵是三省有意向她示好, 便也就释然了。 毕竟是侍奉了周帝多年的老人, 内宫中有些威望和人脉,对方既然有意倒向自己, 她又是何乐而不为? 宋王虽然有些疑虑,但最后还是被皇后说服了。 如是就在周帝大行的当天晚上, 六皇子周明便于灵前登基,继位新君。 地府里, 周帝几乎是搬着小板凳长在了那面能够窥视人间之事的镜子前, 苍蝇似的搓着手, 不间断的祈祷着——老六啊老六, 快快施展神通吧! 然而人间之事的发展,却给他来了个猝不及防。 …… 皇长子诚然不算成器,却也承载了皇后的希望,先前他猝然离世, 的的确确是给了这个女人堪称致命的一击,只是忧心母家和女儿,方才勉力强撑。 此时周帝大行,她在江茂琰一事上所做出的豪赌大获全胜,那口气泄掉,人也就垮了。 皇后此生唯有一儿一女,儿子已经去了,最放心不下的也就是这个女儿。 原本昌华长公主被许给了徐国公世子,也差不多是时候该操持婚事了。 只是不知是否是因为近来流年不顺的缘故,先是皇长子辞世,继而周帝驾崩,而徐国公府的世子出门骑马吹了风,也落了病在身,一个多月了,都没见好。 到底是未来的女婿,关系着女儿的未来,皇后闻讯难免心焦,匆忙打发心腹太医去瞧了。 太医回宫之后悄悄回禀:“左右此时正值孝期,皇后娘娘还是且待上两年再看吧,若是徐国公府上有个万一,您也好有所准备不是?” 皇后听罢就知道徐国公世子此时只怕有些不好,便也就歇了叫女儿赶在新丧之时发嫁、在夫家为父守孝的念头。 来日徐国公世子没了,女儿还能再行婚嫁,但要是过去做了寡妇,虽说还能再嫁,但到底晦气不是。 又琢磨着该给女儿留点什么做保命符。 这孩子的脾气,她是再清楚不过了,从小到大没吃过苦,眼睛长在额头上,除了父母兄长,旁人都看不上眼,即便此时六皇子登基为帝,她见了全太妃也是不假辞色。 长此以往,这怎么行? 皇后左思右想,终于还是往女儿身上添了道辅政公主的金字招牌。 消息一出,朝野为之寂然。 徐国公夫人日日守在儿子的病床前,几乎要把眼睛哭瞎,闻听此事,也不能不说丈夫有先见之明。 向来能够成为辅政的,又焉有泛泛之辈? 即便如此,也少有能够全身而退的,更何况是昌华长公主这样眼高于顶的蠢人呢! 当日皇后下令将江茂琰下狱,徐国公便知事情要糟,为万全计,赶忙令儿子设法避险。 可这险哪里是轻轻松松就能避开的? 皇后难道不会使人前来探望,不会让御医来诊脉的吗? 要是让她知道徐国公府有意避婚,只怕立时就要有所发作! 谨慎起见,徐国公世子往身上浇了几桶冰水,湿着头发出去骑了一个时辰的马,回府之后就发起高热来了,这是真的用命在演戏啊! 徐国公夫人心疼的要命,又无计可施,一人卧病,总比来日事情发了,全家殒命来得要强! 再等到先帝大行之后,她作为命妇入宫哭临,眼见着昌华长公主对全太妃呼来喝去,毫无崇敬之心的样子,一颗心也就彻底的沉到了谷底。 那是新帝的母亲啊! 此时皇后掌控大权,倒也罢了,可皇后能一辈子掌控大权吗? 这至尊之位,总有一日是要交到新帝手里的,到那时候,昌华长公主这个曾经欺辱过他母亲的人,又会有怎样的下场? 而徐国公府作为她的夫家,又岂会得到善终! 徐国公府已经算是旧贵族中极为显赫的门第了,在这顶层权力交接的风雨当中,尤且显得如此脆弱无力,就更遑论其余人了。 周帝辞世之后没过多久,皇后便也撒手人寰,昌华长公主以辅政公主的身份入住天子寝宫。 与此同时,旧贵族出身的柏彦卿以宰相的身份登上了政治舞台。 地府里周国的历代先君们:“……” 啊这? 你们搁这儿过家家呢?! 周帝差点举起板凳来砸碎了那面镜子:“卧槽?这都什么玩意儿啊?!” 皇后在咽气之后,得知世间竟然当真有黄泉地府的时候,脸色瞬间就白了。 谁能想得到死了还能见到冤主啊?! 而她生前的所作所为…… 皇后心下忐忑至极,脸上强撑着没有露怯,步子极慢,一步一挪的走向前去。 周帝早就在入口那儿翘首以待了,见到人之后二话不说,噼啪两下,先恨恨的甩了两记耳光过去——平心而论,这还是他头一次跟后妃动手! 皇后猝不及防的发出一声惊叫,脚下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周帝原本酝酿了一肚子的话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