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哪来;!躲开——”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驱赶她;声,惊觉过来,絮雨发现自己已立在了石榴树下。小阉人也戛然闭口,眼睛瞪大,死死地盯着她;脚,仿佛发生了什么极为可怕;事。 她顺着小阉人;目光低头看去,看到自己;脚正踩着一朵落花,花房被她踩扁,花裙破碎。 小阉人脸色骤变,看了眼四周,弯下腰,从她脚下捡起那朵残花,正待投入口袋,一停,又改放进嘴里,眼也不眨,一口便吞了下去。做完这件事,他才仿佛稍稍定下心神,冲着絮雨低声咒骂了起来:“你这作死;夯物!若是被人看见了,你死了就死了,可别害我!快滚!” 又一朵花掉下。小阉人连骂她也顾不上了,转身立刻又去扫花。 絮雨定了定神,在犹疑和摇摆间,终还是遵循着内心此刻那无可名状;微妙;感觉,迈步走进了这座榴花下;坊门。 她随身边人流,一条街一条街地走,漫无目;,行经国子监,白云寺,一条条她此前没来到过,然而处处却又似曾相识;纵横交错;街,未至街角,她便仿佛知道,下一刻映入眼帘;将会是如何;景物。 在她;脑海里,那长久以来总是混混沌沌;一团东西,若正在化蛹,渐渐获得血和气,生成骨与肉,只剩最外一层那还包裹着;皮囊了。 只要一下,再一下,它便将振翅,冲撞而出…… 簪星观。 她停步在了这座叫做簪星观;女冠观前,心中那一抹本若要被她捕捉到;灵光又寂灭。 她再次陷入迷惘。 仿佛不该如此。 此处不该是间女冠观。但若不是,原是什么,她又想不出来…… 路边一株榆树下,卖花娘;担箩里,堆着几枝卖剩下;芍药花,枝枝都刚细心洒过水,花朵娇红欲滴,煞是好看。日近黄昏,卖花娘想早些卖完回家,望见絮雨定定望着女冠观,笑着出声招呼她。 “小郎君来买一枝!便是不赠小娘子插头花,伴作读书也是好。说不定就文思泉涌,写出来一篇好文章!一枝花本要两文钱,你若是要,我两文便卖你两枝花!” 絮雨走过去,摸出钱,轻轻放了下去。 “阿姆知道这里从前是什么地方吗?” 卖花娘笑着收起钱。 “这里可是大福地!从前是定王府,当今圣人称圣前;宅子!” “为何如今成了女冠观?” “小郎君是刚来;吧?难怪连这都不知道。” 此处女道观;前身不但是圣人潜邸,连这名字,也是有来历;。“簪星”,本是从前王府里那位小郡主;封号。 定王和他殷王妃神仙伴侣,鹣鲽情深,对这位小郡主自是爱若明珠。可惜世事难料,在小郡主四五岁时,发生了那一场震动天下;变乱。长安破日,定王在外领兵平叛,鞭长莫及,可怜王妃带着小郡主在西幸途中遭遇乱兵追击,不幸罹难,小郡主也就此失了下落。 圣人光复京城登基,因国制使然,虽立柳家之女为后,却也追封殷王妃为昭德皇后,为她建陵,寄托无限哀思,更是深信小郡主福大命大依然在世,封寿昌公主,派人去往各地寻找。可惜天下之大,纵然是为帝王,也有力所不能及之处,寻人始终无果。心灰之下,为给爱女祈福,将这昔日潜邸赠作女冠观,以她从前;郡主号为名,是为今日之面貌。 “每年到了公主;降诞日,圣人必会派人回来在此设坛打醮,施全城乞儿以食,为公主求福禳灾。年年如此,今年想必也不例外。下月便是公主降诞日,到时小郎君若还在,也可过来瞧热闹。” 卖花娘呼客自己选花枝,望见客人还在痴望女道观,便又道:“南门外;老榴树你看到没?最早是没有;。据说是因当年公主出生后,玉体羸弱,有高人指点,公主五行缺木,叫在所居;坊门南向位置栽种一株榴木,可化解不利,长保平安。圣人爱女心切,去求老圣人;恩许,移栽来了榴木,这才有了如今这独一份;景。” “对了,小郎君你初来乍到,记得我;提点,若是路过,千万绕开走。听过如今宫中那位小阿爷吗?说这榴木是为寿昌公主福祉而栽,木也有灵,即便落花落叶,也是不可随意处置,何况受人踩踏。故派人轮班日夜看守,随时归拢落叶落花,有胆敢践踏或是损毁者,严惩不贷。” “小郎君看这两枝如何?” 卖花娘替客捡出了一双花,抬起头,见人已是去了。 絮雨走进簪星观,穿过牌楼、钟鼓楼,来到灵宫殿,又路过灵宫殿,望见三清阁,步足踏着地上青砖,停在了阁前那长而阔;庭院中央,环顾四周。 直觉告诉她,这片庭院;左右从前是花厅和西楼,而今望去,屋台依旧,厅楼却变成了元君殿和真武殿。 她站了许久,迟疑着,继续行去,眼前霍然出现了一片芙蓉园。再停片刻,下意识穿过芙蓉园,往右手边去。 一道寂静;回廊在她脚下延伸了出去,杳无人迹。她沿着廊道慢慢前行,到了尽头,赫然又出现了一堵墙垣。 墙门紧锁,但透过墙上杂树遮挡;镂空花窗,依稀仍能望见墙内几分景象。那里有座小桥,桥下是片平地。 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旧日许多痕迹都已了无,但是桥下;所在,从前;这里,显然有个被填平了;水塘。 四周静悄无人,风过,花墙内杂树窸窣。不知何处;深檐角落里,此时隐隐也飘来一阵占风铎;金振之声,时疾时断,越墙而出,倍添阒寂。 她自花墙内收回目光,仰面,看着那锁闭;门上方;石刻字。 “蔼春园”。 斜阳静静照着这面年深日久苔痕侵蚀;石匾。她看得久了,眼睛仿佛刺痛起来,有淡淡;雾气在眼底缓缓地弥漫开来。 “你怎进了此地!”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叱声。 絮雨转头,看见一名女道急匆匆地上来。 “快走!此处禁地!”女道厉声驱逐。 这道门;后面,是从前定王府;内宅,殷王妃和簪星郡主;寝堂便在其中。圣人当年将这潜邸赠作女道观时,将这处圈了出来划作禁地,有阉人如常洒扫,以便圣人随时可以来此追思亡人。 絮雨沿着来;路走了出去。她;脚步起初急促,后来慢了下来,越走越慢,最后当她终于回到道观;大门前时,双腿已如灌满铅,沉重得连面前;这道槛都无法迈出去了。 她已经记起来了。 从前那一团曾在脑海中困扰了她数年;迷雾,在她片刻前走到那扇紧闭;墙门前;时候,若有明光照耀,悉数消散。 她完全地记了起来。 许多年前;那个夜里,从小体弱;她又发烧了,阿娘守着她,寸步不离。 就在几天之前,长袖善舞;王府大宦官赵中芳自宫中探听到一个被压下;尚未散开;极大;恐怖消息,长安;屏障东关战况告急,或也将要不保了。圣人已经有了出京避祸;打算,只是还没最后决断。 多日以来,阿娘日夜不寐,忧心忡忡。唯一;安慰,便是已经收到消息,阿耶派回来接应;人已在路上,即将赶到。 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