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雨甩跟随的人, 纵马行旷寂无人的夜街之上。中途她遇到一拨夜巡的金吾卫,认出人,知是宫中近颇得圣宠的新晋画师, 又与裴萧元关系亲近, 听到此人丢下一句有事便扬长去, 一也不知对方是真的奉命出行还是别的什么,未加以强行阻拦,但那领队也立刻派人去寻裴萧元告事。 絮雨起初漫无目的,并不知她到底想去往何方。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裴宅她是不愿了。 曾的定王宅, 她的家,也早已面目全非。 阿姐那里,终究更不是她想去便以去的。早都不是从前的人了,怎能将自己的苦和闷再加到另外一原本便痛苦不堪的飘零人的身上。 絮雨只背着皇宫行, 走得越越远,两旁坊墙内的屋宇渐变低矮,稀落,最后, 她被坐骑带着到了一片荒芜的野地, 近畔是残破的无人看守的废弃坊墙,四面无光。恍惚间, 她隐隐地记了起, 这一带, 仿佛就是许多年前的那夜晚, 她曾逃命的地方。就是这一带, 追杀的人赶至, 她独自奔逃,跌入深沟, 醒后,天地倾覆,人间转换。 絮雨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荒草萋萋的野地里,最后,登到一处最高的坡顶,望向远处,那片漆黑夜空下的皇宫的方向。 曾的烧自这方向的大火引着她到那一面壁画墙下,遇到阿公,她获得了新的人生。 现那如偷的十几年的旅程结束了,她又到这里,一切仿佛都到原点。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不后悔。重一次,十次,她也不调转方向。 但此刻,迎着吹面的夜风,当遥想从前那小孩曾自这出发,跌跌撞撞去往皇宫寻找母亲的一幕,她不由潸然,还是流下了泪。 天蒙蒙亮,晨鼓催了长安的道道坊门。 承平衣裳不整,脖颈染着残余的胭脂印痕,方自昨夜宿醉的陈家酒楼归。快到进奏院,仍未完全清醒,下马登阶,高大的身躯险被门槛绊倒,幸得两名随从支撑,勉强入内,忽然听到门房称一早了访客,以为又是卢文君,登酒醒一半,冷脸道了句“说我酒家没”,一把推搀着自己的人,转身就要再次出门,这,又听到身后说是“叶小郎君”,停住脚步,扭脸。 “谁?” 他以为自己听错。叶怎能如此大早便他这里,等听清,确是她无疑,未免诧异,看一眼门内方向,匆匆正要进去,又顿住了,低头看了看,一把拽下身上昨夜遭陈家姐妹胡乱系腰带上的几只五色丝线缠绣香袋,又抹了把脖子上的胭脂痕,吩咐人先去传话,叫她稍候,自己去往更衣。 稍顷,等他出现絮雨面前之,虽依然满是酒气,步伐亦是不稳,但衣裳齐整,已不复先前那放荡的模样了。 他看到她面带微笑,却掩不住容色苍白,立刻屏退杂人,问是何事,心知她是绝不凭空又找自己的。 他应还不知晓近发生自己和裴萧元身上的诸多变故,絮雨便也不提,只说自己入京后听到了些关于裴家旧事的传闻,但都只鳞片爪,因他和裴萧元是好友,故寻打听。 承平却没立刻答,只端详着她,忽然发问:“叶小娘子,你到底是何人?” 絮雨望他。 既然忍不住已问了出,承平便也不再继续憋下去,索性道:“你一定不是一般之人。” 裴二对她太反常了。 他对子素无心无情,更是守礼之人。若说对她生情,那更不该将她接入宅邸住。若说是因裴公嘱托,也不必做到如此的地步。 “你觉得我是什么人?”絮雨反问一句。 承平非蠢笨之人,这些日,心中慢慢也堆积出一些猜疑,然怎敢贸然说出口,揉了揉自己那因宿醉仍胀痛的两侧太阳穴,面露苦笑:“罢了,当我没问吧。你想知道什么?” “裴家从前的事。他父亲的北渊之战,到底是怎么一事。”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承平道:“我与他几年前相交于西陲。他话不多,更不和我谈及去关于他父亲的事。我只知道如今朝中的陈达是他父亲的旧部,却背叛主将,冯贞平更是反咬一口,诬他父亲的身后之名,招致神虎军将士不平,生了些乱子,继以谋反获罪,还牵连到了裴公。当是他母亲崔娘子领着他,天不亮跪到丹凤门外为那些获罪将斩的将士鸣冤,引得全城轰动。圣人登基不久,应是出于各方考虑,事情草草掩。当他大约八岁,自然记事了。这二人都是他仇人,日后若有机,必是要白刃相见,不能轻饶。” “我所知不多,仅限于此已。” 他说完,望着絮雨,见她静默片刻,忽然说道:“不要告诉他我问你这种事。” “多谢。我去了。” 她向承平点了点头,起身便往外走去。 承平阻拦:“你去哪里?到底出了何事?我看你怎的和平常不大一样?” 絮雨停步,望一眼看去仍是没有从酒醉里完全醒的承平,走了,将他扶到坐榻上,道:“你歇吧,我无事。”说完朝外叫了一声,将人唤入,命服侍承平醒酒,自己走了出去。 承平愣怔,定坐了片刻,慢慢仰身,躺了下去。 裴萧元已寻人大半夜。 从昨夜得知她撇人不知去向始,他便一直找人。后收到巡夜金吾卫递的消息,非但没有放下心,反更焦虑。他的印象里,她一向是沉静善解人意的,像昨夜那样随心所欲乃至以称作骄纵的举动,实是反常,他此前无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