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的草稿本上,随意撕下来的一页。
纸团被轻飘飘地扔进了垃圾桶里,米希转身回到自己前面几排的位置上,继续趴着睡觉。
时初紧抓着摔凹了一点的保温杯,手指微微颤抖,半晌过去,她把保温杯放回桌上,低头翻书。
这就是两个圈子的人。
一个朋友多到数不清,一个连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
时初和魏凝面临着相似的局面。
即便高三六班不是人人都爱米希,但一定是人人都恨时初。
人们常说,高中是最纯洁的友谊,这话放到现在已经失去了它的效应。
维持表面的平和,是一种高中就该学会的本事。
魏凝处于没有依仗的情况,他无法反抗,时初曾反抗过,这也造成她现在与六班成了一种僵持的局面。
下课。
时初趁同桌出去上厕所,拿着保温杯去台上接水,排完队回来,同桌已经在座位上写作业了。
她拧紧盖子走过去,“可以让让我吗?”
写作业的人并没有抬头,睡醒的米希往这边看了眼,坐了过来,在同桌前面的位置上,敲了敲她的桌子:“写什么呢,这么用功。”
“数学啊,做不完根本做不完。”同桌苦着一张脸。
“我把我的作业借给你,步骤全在上面。”
“感谢大佬打赏的一本作业!”
她们交谈自如,站在过道上的时初仿佛不存在那般。
直到上课铃响,米希回了她自己的位置,老师拿着书进来,同桌才抱着书起身。
时初进去的同时,听见同桌厌烦的话:“要人让,不知道出声吗!”
不大不小,正好让她听清。
这就是所谓僵持的局面。
没有打骂,没有过分的欺辱,只是一些无视,一些当面的讽刺,你能切身地感受到每个人的恶意。
时初已然明白,遇到问题,向家长、向老师求助,只会把水搅得更浑。
浑到再受到伤害,她都没办法看清罪魁祸首。
“这样的生活,我还要再过多久?”时初抬头向上,橙黄的灯光不刺眼,却是慢性的伤害。
夜晚,路灯下,飞蛾煽动翅膀,感受着高压钠灯的热意。
魏凝抬手捂住她的眼,推着她离开路灯,走出一段距离,离开永城一中的范围,才牵起她的手,“一年就好。”
这一年里,他们不能在大众面前打招呼、交谈,甚至是短暂的对视。
人人都很时初,人人都恨魏凝。
被恨的两人抱团取暖,是件可笑的事,只会给对方带来更多的麻烦。
时初不愿在放学后,看见淤青变多的魏凝,魏凝不希望放学后,看见被流言蜚语弄得萎靡不振的时初。
他们在尽力保护对方了。
一如当初,相遇的尴尬。
在时初的母亲改嫁以前,时初也是被母亲细心照顾着的独生女,除去学习,没有旁的需要考虑的事。
改嫁之后,时初的母亲跟着继父常年到处跑,很少着家,偶尔回来给时初他们做顿饭吃,时初只能跟继兄生活在一起。
落在睡裙下,光洁小腿上的肮脏视线,不落锁就无法安心入睡的精神状态,被斥责学习不如长兄的家庭环境……逐渐黯淡的时初碰上了光鲜亮丽的米希。
她缩回了自己的壳子里,又被米希带人用榔头砸开,全身光/裸,任人取笑。熟悉的环境中,时初永远是那个上课回答问题,都会因为几声笑,颤抖声音的胆小鬼。
而魏凝,被江北一脚踹离了“人人平等”、“贫穷光荣”的舒适区。
每天遭受着同学之间的“小碰撞”。
他们没办法告诉任何人,“小辱骂”“小碰撞”,不值得告状。
于是,经历“小碰撞”的魏凝,灰头土脸地遇上了时初。
脱离熟悉环境的时初,是浑身带刺的刺猬,她用书包砸出一条路来,拉着魏凝逃离“小碰撞”的洗脑。
拯救魏凝,是时初做出的,人生中最正确的选择。
自卑的杂念散去,像是帮助了卑微的自己。
抱着时初,替她挡去追来的那些人的过分伤害,也是魏凝做过最勇敢的事。
撇开要承担的后果,就像保护了曾经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