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清风(194) 坐在后面的几位先生,这会子可顾不得皇上是不是在骂人。因为皇上说祖大弼问的问题里折射出的更大的问题,那就是在军中,以上对下的模式得变。 怎么变呢? 太|祖出台各种的律法,是防着下层将士被欺压欺负。到了皇上手里,皇上在吃穿上尽量保持上下一致。熊廷弼觉得,如果太|祖之前的行为能被称之为护兵的话,那么皇上从吃穿和安置亲属上看,就属于爱兵。 当然了,这也不稀奇,带兵的将领都知道,爱兵如爱子!真的做到关爱了,他们就肯为你拼命。自来带兵都是这样的! 而皇上呢,坐在上面,也不亲自领兵,他觉得皇上做到这一点就不容易,可如今从皇上的话里听出了另一个意思,那就是在护和爱的基础上——还得教! 对!不仅仅是训,还有教! 除了训兵之后,还得教兵。 训练是为了战的,可教又是为了什么呢?教的大头兵们什么都懂了,会更好带吗? 自来也没有谁这么实践过! 他一直以为,带兵的将领可分两种,一种是孙传庭那种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一种是祖大弼这样的冲锋陷阵不计代价不要性命往前冲的。 第一种,这种将领是该懂的都懂,不用多费唇舌。这种人放在军中,有多大作用不知道,但至少不会坏事。 第二种呢,他们是什么也不懂。正是因为什么也不懂,所以才不容易质疑,是那种一声令下不问结果就敢拼命的。 在军中,这两种是缺一不可的!但他们呢,又不必成为彼此。 愚兵好带,一如新军,最开始不就是一群愚兵罢了! 而如今皇上的意思却是:不能愚兵。 是因为李自成等人成长的能独当一面,叫皇上心里对下层的将士有了不一样的期许了吗? 不管皇上怎么想的,但熊廷弼保留意见,为什么呢?因为他总觉得,人要是懂的多了,顾虑就多,想的就多,一声令下之后,思量的也就多!要真是教好了,也还行!就怕那种半懂不懂的,这种兵未必有傻兵好用。 当然了,这都是桌面下才能讲的话,放不到上面来的。 那边皇上还在说祖大弼,“读过孙子兵法吗?”这个读过!这要是再不读,何以带兵。 四爷就问他说,“主不可怒而兴师,将不可愠而致战,这话何意?这几日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你身为战将,一个愠字,便能坏了大事。只一小小的情绪,你尚且不能自抑,那么敢问,何以敢把大事托付给你?” 祖大弼张口结舌,不过是跟人起了争执,屁大点的事,结果叫他说的,好像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这将也当不得了! 为啥呢?怕脾气上来,致战! 哎呀!好气呀!那个野娘们教官把自己摔了两次,都没说自己不是个合格的将领,结果这个小白脸只因为脾气就否定了自己。偏话是兵法上的,叫他一时还想不到辩解的话来。他顿时有种改天就偷摸套此人的麻袋的想法。 这人是先生呀,先生对学生的评语是特别要紧的!这要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自己得完蛋。 他把自己的手指关节捏的嘎嘣响,以此来控制自己的脾气。 四爷笑着点点头,“你看,点出缺点的好处就出来了,这不是慢慢的学会了控制了吗?对!就该如此,要发怒之前,多思量两分,多想想今日的话。真能把这毛病改了,你的前程可期!” 好大的口气!真的好气死人了! 他越大把关节捏的嘎嘣嘣的响。但这个动静把边上的史可法吓的够呛,叫这家伙冲撞了皇上,大家都得遭殃。 于是,他果断的站起身来打岔,“先生,学生心中有不解。” 四爷收回视线,平静的看向史可法,“讲!” “学生听闻,将来会分六个战区!东北、西北、东南、西南,这个学生能理解。都有边务要处置,各自集中对一方,层层陈兵,保证再不会像是之前一样,一旦有天灾,四处起火。此种调整,学生懂。直隶戍守京城,分一战区,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京城安危,事关天下,怎么小心都不为过,学生也能懂!可中原战区,身处腹地,安全无虞,设置这一战区,若是只为防止民变,学生觉得有些兴师动众。” “又错了。”四爷就道,“军队的职责不是防民,而是守民、安民,乃至于助民。有战,将士赴死疆场,须得战。无战,一则以训,二则以应急。不仅中原战区是如此,各地的战区亦须如此。” 助民? 孙传庭到底是拿起笔,很不顺手,但还是写下了这两个字。紧跟着他面色沉重起来,皇上的话不多,可说的两点,都是军制改革的大方向。第一,军中得有教导将士的文官。 第二,军队赋予新的职能之后,会跟地方民政有许多交叠的地方。 这种变不是一般的变,此变之后,会如何,他这会子脑子太乱,想不出来。但有一个点无疑是确定的:那就是个人在军中的影响在逐步降低。说若是想一家独大,雄踞一方,几乎是不可能了。 那边李自成又站起来了,开口问的是安南之事,皇上的滔滔不绝的讲着‘须得重战,但更得慎战’的道理,他是一边听着,一边思量着别的。 皇上讲的东西,每个人领悟的应该是不一样的。别人在听了皇上那番言辞之后,还能提这个提那个,而自己的心思却瞬间就被带偏了。 他知道皇上看了他几眼,但他并不害怕!皇上培养将领,什么样的人都有,那自是各有各的用法。能安排自己来,必是想在什么地方用自己的。 因此,那些书上有的道理,不是皇上要讲给自己的。 其实,听懂的话外音,才是说给自己听的吧。 一个上午,他都在思量这个事。皇上下课走了,他随着大溜目送皇上离开。有的兴奋,有的激动,直到此时,祖大弼才有点反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