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三拜英勇家属——拜——” 百姓无人再跪,可台上和台下的将士却都跪下了,连叩首三下,以示尊崇。 桐桐以额触地,这一跪一拜之间,都是炙热的情感在流动。 站在自己的角度上,西北好些人所行所为都是该杀的!可反过来想呢?就比如自己,自己与皇家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彼此都用真心真意,谁要是动皇家,那便是从自己身上割肉。因为,自己和皇家真的长在了一起。 同理,这些年里,这些人把他们跟林家长在了一起。就像是姚长极,他会害林家吗?他不会的!他把他作为了林家的一部分。哪怕他不聪明,哪怕他自以为是的行了愚蠢之事,但他确确实实的是长在了林家身上的。他就是林家身上的一块肉。动了林家,他疼。动了他,姚家疼,难道林家会不疼? 说到底,这几十年来,一起厮杀,彼此依靠的是他们。 就连同这些百姓,又何尝不是长在了林家身上。伤了他们的利益,林家疼。损了林家,他们也不肯依。 这不光是时间缔造出来的情感,这是血里火里彼此依靠缔结的关系。 这一拜的时间最长,良久,才听礼官喊‘起’! 起来了,在这点将台上,该点将了。 去了多少人,回来了多少人,多少人战死,多少人受伤。这其中,又有多少人轻伤,有多少人重伤,由此次出征的主将上前,奏报给大家知道! 死了四千六百七十五人!这是此次的代价! 周围传来低低的饮泣之声,这声音是围观的百姓中发出的。这人数代表着,有人的亲人战死了。 这是论功! 而后,才是论罚! 此战,因何而起的? 林克勤的手一挥,许多人都押了上来。 林雨桐抬头看去,有两个是合上打扮的,尤其显眼。还有一个便是姚寿姑,她被女卫压着,就站在不远出的问罪台上。还有曹大爷,那一瘸一拐的样子,甚至显眼。 林克勤高声问说,“还有谁,站出来。” 曹荣发从队伍中走出去,而后缓缓的走了出去,上了问罪台慢慢的跪下了。 林克勤表情冷冽:“再没有人了吗?再没有人了吗?” 姚长极低了头,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姚海平皱眉,但还是没言语。 紧跟是孟井生,他大踏步的往出走,上去之后就默默的跪着,我的罪责,我领了。 李仁丹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的走了出去,跪在角落里。 这些都是多多少少的,谋划着害人的人。 林克勤目光一扫,看了一眼站在将领之中把风不动的李仁颜,他心里冷笑,嘴上却不言语。 他只问这些小辈:“说吧,把你们干的事,摊开的说明白了。” 姚长极抬起头来,“启禀世子……我知我所犯乃死罪,而今只求速死,无话可说!” 孟井生往下一叩首,“末将认罪!但求速死。” 右帅身子直打晃,他往下一跪,“此等孽障,生了不臣之心,实乃九死不赦之罪。既然他供认不讳,按军法当斩!末将……祈亲自行刑。” 孟井生乃是右帅的亲孙儿,且是一根独苗。 姚海平紧跟着也跪下了,“军法大如天,行如此悖逆之举,杀得!末将请亲自监斩!” 姚长极也是姚家小辈里唯一的男丁了。 该杀吗?该杀! 能杀吗?不能杀! 军法能违逆吗?不能! 眼前这个局面怎么往下圆! 除非大皇子站出去,为其说话! 于是,大皇子站起来了,他缓缓的走上了高台,“右帅随太|祖骑兵起,便为大陈南征北战。您一生所历大小战役七百三十二场,您为了大陈,半生都颠簸在背上,身上负伤七十八处。每一处伤,父皇都叫诸位皇室子弟牢记。您一生,有二字,长子在十五年前,在曲城戍边,突厥扣边,少将军率两千人马死战三日,等援军赶到,两千人马无一幸存。少将军将自己绑在旗杆上,手持一杆长|枪驻守城门,不放一人进城。直到看到援军到了,才力竭而亡。这一桩桩一件件,皇家不会忘,西北的百姓不会忘。” 说着,就看向下面的将士,“然孟井生生有叛逆朝廷之心,却无悖逆西北之举。在朝廷而言,他是罪人。在西北而言,其情却可谅!然,西北是朝廷是西北,他不曾悖逆西北的生民百姓,只是对皇家有怨言——而已!其罪当真不可恕?” 下面无人说话,都看着站在上面的大皇子。 大皇子走到问罪台,站在孟井生的面前:“念在你无害生民百姓之心,赦其死罪!”说完,冲袖中抽出匕首,看着抬起头愕然的孟井生,只笑了笑,就转过身来,看着那么些将士,“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可念及他杀敌英勇,身有重伤,此活罪,本皇子替他领了!”说完,匕首直插肩胛,血噗的一下就喷了出去。 众人不由的惊呼一声! 右帅忙道:“不可!” 大皇子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他转身,扶孟井生:“起来,罪免了,归队吧!” 孟井生看着那一滴一滴的掉下的血,不住的叩头,“殿下——殿下——” 起来! 二皇子心里叹气,他走了过去,看向姚长极,“姚家曾资助太|祖起兵,乃开国贵勋。在西北这些年,协助国公爷治理西北,颇有功绩!你乃功勋之后,又是林家至亲,你无心害西北生民,无心害国公府邸……你心有西北,有功!你心无大陈,有罪。可其过不全在你,是大陈初立,未曾给予西北足够的恩典,因此,你之罪,可恕!” 他抬手取了刽子手的刀,将袖子撸起,从左臂上取皮肉一块交给刽子手,“以我之血肉,恕他之罪!” 姚海平噗通一下就跪下了,“殿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