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流年(59) 粮站的工作确实是挺忙的。 夏收, 粮站的外面长长的队伍,都是拉着架子车来送粮食的。每个生产大队都派了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过来。 得先有粮站的工作人员去看一下粮食,给粮食定的级别。这个粮食不是无偿给的, 国家也会定价收购。品级高一些,价儿就高一些。往往为了这个定级,各种办法都想。 定好了之后,要把车上的麻袋搬下来, 然后上大称。称好之后,把数据写在单子上,每个送粮食的小伙子都是过程完, 听了数之后, 又跑去看把这袋记上去没有, 记上去还得看记得对不对。确认无误了这才会离开。 等这个生产大队的过完了, 队长会拿着票据找会计, 这么多袋, 一共多少数目。粮食在各大队肯定是称过一遍的,人家也要做到心里有数。一般数量上就是三五斤的差,人家宁肯多出三五斤,也不会少那么三五斤的。你这要是算的不对,跟人家的数字差的多了, 人家肯定不干。这不是称量错了, 就是算的人算错了。 这两种情况下, 肯定是称量错的可能小。因为扛包的小伙子会看称,队长在边上数着袋数,也看着称的。再加上粮站的人员,一袋子粮食四五个人盯着呢,错的概率很小。争执的点也在于, 比如一袋粮食一百六十八斤八两,粮站的按照规矩给计数一百六十八斤,对方非要计一百八十六斤半。 不是说粮站非要占人家那半斤的便宜,实在是这里面有很多没法避免的问题。 比如,这麻袋上回沾上粮食,根本就倒不出来。 比如,扛包的小伙子一个个精的跟猴似得,倒粮食的时候就双手抓住麻袋的两个角,那两个三角地带,藏几两粮食不要太容易。 再比如,麻袋不是那么干燥,这上称的时候就会吃分量。 总之,年年规矩都在变,你有你的办法,我有我的主意。 然后争执个不停,各个大队的人说,称量了多少算多少,这一袋有个八两的余额,那一袋有个三两的余额,这凑一块不能凑的整?舍弃余额可以,得在总数加出来之后舍弃。 粮站当然不干了,就说,这么干也行,但是你们的麻袋不能马上带走,就放在这里,这边把粮食入库,那边就得给麻袋过称。最后用总量把实际的麻袋分量减去,算你们交了粮食的总数。 之前是按照麻袋的标准分量算的,农民占便宜,粮站吃亏。现在粮站说,你们要是非要这么计较,那咱就细细的算。 桐桐坐在后面看的津津有味的。粮站的一个个的穿着半截袖,指点江山的。来交粮的一个个都是光膀子,也是大着嗓门谁都不让谁。 光是定今年的标准,就嚷嚷了半早上。然后过称完的大队拿着手里的条子排了那么长一溜子。 好容易能开工了,这边条子一递过来,人家队长就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香烟盒子拆开的纸片来,这个队长属于细心认真的,人家每一袋的量都记着呢,出门前叫大队的会计算过的数也在边上写着呢。 人家大队的会计也在边上,就拿着那个条,盯着你算。 桐桐的眼睛看着纸条,手在算盘上都不用看,快的很了,根本就看不清楚拨弄的数字是不是都准确。 队长说会计,“对不对呀?” 看不清,“咱们出门前我算了三遍,最后一对结果就知道对不对。” 然后账目出来了,比他们出门的账目少了三斤。 会计挠头,“对着呢,称跟称不一样,咱自己称的每一袋都跟人家称的有点不一样,差不多也就就是三斤的量。” 桐桐把数字一划拉,名字一签,抬手把章子一盖,然后推过去,“可以再去算,要是不对,你再来找我。上面有名字呢,怕啥。” 啥都是一式两份,改动不了的。 这么一算就很快了,三两分钟一位,出的数字跟他们出门算的肯定是有差别的。最小的差距是二斤,最多的也就六斤。别说没错,就是错了,这都在大家能接受的范围之内的。 当然了,各大队都有会计了,肯定要核算几遍的,不敢叫错,要不然也不好交账。 结果这一核查,“对着呢!人家算的没错。” 一个这么说,连着都这么说,这就是技术问题了。 就有人喊:“老张,那边排队太慢了,这边!找这个小媳妇,算的快。” 老张一瞧,“哟!是桐呀!你调粮站了?” 桐桐嘴上应着,“叔,是你呀?没调粮站,来帮个忙。” “啥时候你当了会计了?” “赶着鸭子上架呢。等会交了粮食去家里吃饭!”她头都没抬,其实也不知道这个搭话的是哪个大队的,到底是谁。反正认识自己,就肯定是认识四爷的。 胡叫冒搭话,说的挺热闹。 还有人探头,“是桐呀?我刚扫了一眼,就说咋这么面熟呢?” 桐桐也应承,“那肯定是你没想我,见了我都不认得。” 周围人都笑,这个大队的队长就说,“别光顾着聊,别给我算错了。” 桐桐嘿嘿嘿的笑,“好我的叔呢,错了我又不跑,你怕啥嘛。” “怕回去迟了耽搁饭么。” “咱家不远,错了我管叔你一顿饭就完事了么!”桐桐说着,就停了手,把总数写上,签名盖章,交过去才看对方长啥样。 一时间气氛就挺好的,说说笑笑的,农村这个地方,就是这样子的。活泛的人到哪里都招人喜欢。跟谁都能搭话聊几句的,那就是看着人缘特别好。 有那不认识的,还打问说:“这是谁家的媳妇?” “就是那个小金……金老四家的媳妇子。” “哦哦哦!你说这个那就知道了。”毕竟,金家以前是地主,出的事挺离奇的。 “这媳妇子会看天气,当广播员,没想到算盘还打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