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清明,她看见站在门口的霍淮安。
霍淮安来,带来了光。
方漓起身,飞奔而向她的光。
“欸,慢一点。”霍淮安连忙举高手里的托盘,生怕碗盘里的汤汤菜菜洒到方漓身上,又抽出一只手,轻轻拍打着怀里人的背。
他换了一身居家服,棉质的布料,轻柔松软,应该是洗过了澡,方漓靠在肩头闻见了沐浴露的味道。
清新的海盐味,方漓很熟悉,是她去专卖店挑的。
其中还夹杂着淡淡的烟草味,像是被刻意掩盖过,可没逃过方漓的鼻子。
霍淮安抽烟了,是自己又让他烦心了。
“对不起,我又任性了。”方漓喃喃道,心里的难过又增加一分,环在霍淮安腰间的手也跟着加大了一分力度。
几乎是同时,头顶有声音响起:“舞伴不要了。”
“可以吗?”方漓惊讶着抬头,眼眶残留着没完全散去的红。
“可以,”霍淮安安抚地说,又稍稍和怀里的人拉开距离,“小心,汤要洒出来了。”
霍淮安在花园里抽了两根烟,害怕方漓会胡思乱想,在吴嫂加热饭菜期间,先快速地冲了个澡,好让烟味散去。
他挑了几样方漓爱吃的小菜,又盛了一大碗汤和一些白饭。
“都是你喜欢的,可得吃完了。”霍淮安走进屋子,将托盘放到阳台旁的白色圆桌上,扭头看见方漓遮遮掩掩地要去收拾东西。
地毯上七零八落的布偶,在灯亮起的一瞬,霍淮安就注意到了,他拉过方漓,让她先吃饭,自己俯身去将布偶捡起。
“你不开心的事我都可以不做。”霍淮安将布偶安放在靠左边的墙角,排列整齐,目光从它们身上一一划过。
方漓不喜欢把布偶套上防尘袋,落了灰后又每年都要清洗一遍,那只粉色的hellokitty已显旧色,想来已是快八年前的事情。
霍淮安第一次面对面见到方漓,在她妈妈的生日会上,那个身高还没到自己胸口处的小女孩,看着一旁女人的眼色接过礼物,一整场宴会都将布偶紧紧抱在怀里。
方漓水光扑朔的眼睛,小心翼翼的笑容,霍淮安到现在都记得一清二楚。
而时间也过得真快,一晃眼,那个害羞怕生的小女孩已经亭亭玉立,有了自己的想法,喜欢做一些让霍淮安无可奈何,又心疼心软的事。
“和我一起吃?”方漓舀了一口汤,先向一旁的霍淮安喂过去。
霍淮安摇头,说:“我吃过了。”只不过那饭距现在已经过了三个小时,还是在公司会议前临时又匆忙地,配着黑咖啡勉强咽下的一个三明治。
但现在好像也还留在胃里没有消化,况且他也不太有食欲。
方漓小口地抿着汤,不发出一点声音,吃饭时一副斯斯文文大家闺秀的模样,和之前独自在房间里发疯的判若两人。
画画时也是,还有其他好多事情,她都能够不急不忙,气定神闲,唯独在涉及霍淮安时,会暴怒,会情绪上下过度起伏甚至到无法控制。
霍淮安收拾好布偶,在圆桌前另一张空闲的椅子上坐下,一只手臂搭在椅背上,望着对面的方漓一口一口慢慢吃饭。
待她喝下最后一口汤,放下手里的筷子,又抽了纸巾递过去。
“今天的汤好香。”嘴里还残留着百合的甘甜,方漓看起来很是满意,难得的予以夸奖,心情似乎也好了不少。
“再去给你添一碗。”
“不要,我已经饱了。”
霍淮安便没再强求,只是突然换了一个姿势,双手交叉搭在桌子上,身子微微往前倾,看向方漓,语气温柔但神情严肃的要求:“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都可以和我说,但不能赌气不吃饭。”
“什么都可以吗?”方漓淡淡重复。
霍淮安点头,开始说明和赵如敏的关系,像对待以往出现在他身边的,令方漓介意的每一个女人一样,将她们一览无余的暴露在方漓面前。
“......所以我们只是生意上的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普通朋友会不加姓,只叫名,还一脸甜蜜又亲热地要挽人手吗?”方漓追问。
霍淮安无奈失笑,“你都看见了?”
“她表现的那么明显,我想不看见都难。”
接近霍淮安的女人,大多不会只是想要当个“普通朋友”,可是远是近,是亲是疏,彼此的关系究竟如何定义,最终完全取决于霍淮安。
所以他再一次肯定:“只是普通朋友,如果你不喜欢,以后我不会再和她有往来。”
或许是因为可口的饭菜,或许是因为霍淮安的又一次纵容,方漓油然而生的满足感从胃部一直蔓延到心脏位置。
她心情大好,想起后天的晚宴,心里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程允延做完课题回到程家,已经是半夜。
一整栋豪华的别墅外路灯明晃晃的亮着,衬得屋里的漆黑越发深不可测。
他开了门,摸黑走上二楼,发现书房的灯还亮着。脚步在楼梯口处犹豫片刻,还是向右转去,径直走向了自己位于走道尽头的房间。
关上门,还没来得及开灯,房间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不远处桌子上的座机闪烁着红色的指示灯,在一片漆黑里显得刺眼。
程允延没有立即走上前去接,这座机只能连内线,他已经知道电话的另一面会是谁。
铃声响到第五声,在对方挂断之前,程允延抬起了听筒。
“怎么这么慢,”意料之中的男声响起,又接着吩咐,“过来书房。”
接近于命令的口气,让程允延想起了孩提时住在罗城的乡下,集市里每年春节都会来一个马戏团。
肥头大耳的男人威逼利诱笼子里的生物违背天性做出吸引目光的谄媚动作,包括跟随而来的一只细长的看门狗。
他和狗都有万般的不情愿,也都没有权利说“不”。
程洪在书桌前看文件,听到敲门声,下意识地将其收起。
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手脚不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