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天,酷暑难耐,热辣辣的阳光透过窗强势随性地播撒在任意的角落,整栋楼都被包裹成一个大蒸笼,就连楼下钱阿姨养的二哈都不汪汪叫了,只是趴在地上吐着舌头不停地斯哈斯哈。
许甜躲进卧室,不愿再去听父母的第1001次争执。
“你不是老说自己多么多么本事,现在用到你了你又扶不上墙!你就不能去找找你那些老同事老领导,跑跑关系,看能不能给甜宝找份工作。”宋雪手上收拾餐桌,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此时许向国正坐在茶几旁喝着闷酒,听了这话重重地撂下酒杯,没好气道,“在你们宋家人眼里,我从来就没什么本事。”
宋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声调都提高了八个度,“你什么意思?这又不是为了我!是为了女儿!难道女儿是我自己生的吗?”
许向国反唇相讥,“当初要不是因为你爸,我也不至于给女儿找份工作都要到处求人。”宋雪这才成了个哑巴。
尽管已经关上了门,但隔音效果并不好,父母的话还是一字不落地都传到许甜耳朵里。她苦闷地放下手机,托着腮陷入了回忆。
据说在很久以前,大概可以追溯到比父母结婚更早的时候,当时爸爸家庭条件是很优渥的,爷爷是县教育局局长,奶奶是服装厂办公室主任,爸爸自己也是食品厂业务科科长。那时候爸爸经人介绍和第一任妻子赵红梅结婚,生下女儿许娇,生活过得很风光很得意。谁知没几年爷爷奶奶先后病逝,赵红梅又出轨闹着要离婚,还把女儿许娇也带去外地。
再后来,妈妈被分配到食品厂卫生所工作,和爸爸一见钟情,不顾家人的反对和爸爸结婚,结果姥爷姥姥闹到厂里,还举报爸爸的作风问题,让两人丢了面子又丢了工作。此后父母坎坷求生,而再深厚的感情也就这样被耗尽了。
至于许甜。
从小父母忙于生计,她就成了家属院的野孩子,再加上父母和邻里那些叔叔阿姨的差距越来越大,养成了她敏感自卑的性格。从小到大她的成绩也都不算太好,勉强上了个职高,毕业后高不成低不就,好工作看不上她,真要说去工厂或者做服务员,别说她自己,就是父母也不愿意,于是就这样耽搁下来。
许甜把脸埋在书桌上,心想,明天还是出去面试吧,总不能老让他们为这种事吵架啊。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直到被女人的惊叫声吵醒。
“宋雪!宋雪!你爸妈又来了,正在厂长办公室打许向国呢!你快去看看吧!”许甜被这道响亮的女声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钱阿姨那张胖乎乎的脸在面前放大,不对,应该说是年轻版的钱阿姨,头发乌黑,在脑后光洁地挽成髻,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也没有皱纹,看起来温温和和很有福相的样子。
许甜震惊了,再环顾四周,只见白漆粉刷的墙壁,干净整洁,张贴着几张大红金字的锦旗,上面无非写着“妙手回春”、“手到病除”之类的赠语。两张旧黄木桌相拼,杂乱地摆放着几个搪瓷杯、一堆文件,和没织完的毛线衣。
还有满屋子的人,但许甜都只有熟悉但陌生的印象。她有些惊慌地回头,这才注意到自己现在正被妈妈抱在怀里,当然,也是年轻版的妈妈。二十多岁的妈妈可真好看啊,长长的头发留到腰间,束起来,微微的自来卷有点俏皮的意味。她穿着短袖的蓝色格子连衣裙,外面罩着一件白大褂,即使衣服很宽松,也难掩纤细婀娜的好身材。
只是妈妈现在皱着眉,原本明艳的脸也因连日来的纷争而添了几分苦情。
许甜看到这样的妈妈很心疼,伸手想抚平她紧皱的眉头,这才注意到自己白白胖胖如同藕节般的手臂。
得,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她应该是像后世的小说里描写的那样,重生了,还是重生在自己三岁的时候,而这里,就是食品厂的卫生所啊。
宋雪看到女儿醒来,傻傻地举着手不知道想干什么,大大的眼睛清澈明亮,看得她满心不舍,但又担忧丈夫和父母,只能对钱素说道,“素素,麻烦你照顾下甜宝,我得去厂长办公室看看。”
钱素和她关系不错,这点小事自然不会拒绝,伸手想接过甜宝,谁知向来乖巧的甜宝居然在这个时候哇哇大哭了起来,扯着宋雪的袖子怎么也不肯松手。
“我要妈妈……我要爸爸……呜……”甜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怜极了,宋雪怎么哄都没用,她又急着找许向国,最后没办法,只能抱着女儿一起去。
钱素也跟了上去。
这时的甜宝依偎在妈妈怀里,却偷偷地笑。对,她就是故意的,她不能再任由姥爷姥姥这么闹下去,让前世他们家的悲剧再走一遍,虽然现在的她才三岁,但她身体里可是藏着一个成熟的灵魂!甜宝紧紧握了握拳头。
而卫生所里,钱素陪着宋雪和甜宝走后,满屋子的人都议论了起来。
“你说说,这孩子都这么大了,宋老师和吴医生还这么来月月闹天天闹的,图什么?不想让女儿女婿过几天安生日子啊?总不能离婚吧?”
马医生嗑着瓜子,嗤笑,“你懂什么。宋雪的弟弟可是在首都当飞行员的,听说当时都准备把自己同事介绍给宋雪了,结果宋雪瞒着家里和许向国结婚,千挑万选嫁了个离异有娃的二婚男,你说生气不生气?现在啊,宋雪她爸妈就是想把许向国搞臭,然后逼宋雪离婚,你看着吧。”
“也不能这么说吧,许科长还是很优秀的,咱厂里最近的这些大单子,不都是许科长拉来的吗?”
“对啊对啊,再说,闹了三四年都没事儿,这次估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马医生翻了个白眼,随手扔了瓜子皮,拍拍手,“不一样,变天了,从前咱们的李厂长,那是许向国的发小,有他护着,许向国自然没事。但是上个月李厂长不是调走了吗?新上来这个孙厂长,以前是宋雪她爸的学生,最重要的是,孙厂长的小舅子,也看上这个业务科科长这个职位了。”
“啊???”
马医生得意,“啊什么啊,没见识,我估计啊,下午许向国和宋雪就得被约谈劝退。”
有人看不惯马医生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低声嘟囔,“仗着比宋医生大了几岁,天天在卫生所欺负宋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