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比博人浑浊些、深沉些,潜伏着世故的暗礁与心术的漩涡,一片深海汪洋,这也是他更愿意对着博人眼睛的原因,那里才是蔚蓝苍穹。
大海再包容也能淹死人,巳月来到一处蛮豪华的贵宾房后,就听到门被锁上,房里似乎点了一股奇怪的香气,越闻越使人晕眩。
果真有问题,他趁意识清醒时,放出一条可以自由伸缩的小蛇,藏着他的留言,看来得麻烦博人和岩部他们了……
“这都大晚上了,巳月被那个小白脸带走吃啥山珍海味了?到处都是水,难不成是青蛙大餐?蚯蚓盛宴?口味真重!
性格急躁的岩部踢着路边的石子,扫了眼身旁刚回来的博人,仍一声不吭地呆坐着,只垂头拾起一根枯枝在地上胡乱划拉,也没见画出个花儿来,忍不住问:“那个……你见到佐良娜了?”
博人闷声喃喃:“算是吧。”
“额,啥叫‘算是’?她是你的女人!你还能认错……哎呀!”岩部踩上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差点儿滑倒,更加恼火这个潮湿的鬼地方跟自己八字不合。
博人的手顿住,撇下树枝,声音从水洼里无力溅起:“事实上,我们半年都没联系。岩部,你以前也谈过几个女朋友。作为过来人,你觉得我和佐良娜……我们……我们算不算早就分手的说?”
岩部一凛,这次长了心眼,弓腰低头对上博人黯淡的眼睛。真惨啊,不到十六岁就瞎了一只眼,配上这副明显受伤的表情,叫人看得不忍心。
心里叹口气,这个粗枝大叶的男生难得小心地问道:“你们吵架了?等等!能先告诉我怎么回事儿不?她真是佐良娜?她不是被封印在祈雨塔里?她眼睛好了?她是怎么成为‘晓’的幕后首领……”
简直是“十万个为什么”!
因条件受限,就没跟佐良娜说上几句话的博人越发头大,干脆捂着耳朵,好似“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岩部认为自己好不容易耐心一回,博人这副不耐烦的样子明摆着嫌弃自己,真是不知好歹。他强行掰开他的手,贴着他耳朵大喊:“胆小鬼!你逃避什么?你是被甩了吧?!”
别问岩部是怎么猜出来的,博人下一秒的反应完美印证他的猜测。只见金发少年怒目圆睁,直接一拳头打过来:“你个混蛋胡说八道什么?!想打架是不?!”
幸亏早有准备,岩部轻松躲过博人毫无章法的攻击,咄咄逼人地笑着:“那你为何对她这半年的事都一无所知?刚又是哪个没出息的家伙,可怜兮兮地问我你俩算不算分手?”
“你——”博人气急败坏,本想发作,拳头却收起来。他深吸口气,背对岩部,咬紧牙关:“随便……你怎么想!”
“哦——”岩部察觉这个嘴硬的兄弟真遇到情感问题,故意拉长嗓音,继续激他:“真分手了?谁接你的锅?难道是那个巷赫什么淮……就雨影那个小白脸?要是他的话,佐良娜变心倒也正常……”
“别说了!!!”终于,被刺激到的博人准确无误地将拳头打在岩部脸上,即使他很快后悔,可岩部还是摔倒一旁。
博人忙扶起他,慌忙道歉:“岩部!对不起!”
“喂,兄弟,你真的很喜欢佐良娜吧?喜欢就追回来呀!自己的女人被别人抢走,这你能忍?大老爷们儿要敢想敢为!大不了挨一巴掌也要告诉她,老子就是爱你!”岩部倒不恼火,呸了口血,对上博人愧怍的眼睛,帮他加油鼓劲儿。
博人被逗笑,笑着笑着又安静下来,单是一只眼睛也藏不住连岩部都能看出来的伤感和不安,答非所问:“因时间仓促,我跟她没说几句就被迪蒙发现,然后我跑了,但我发现佐良娜似乎变了……”
是变得让他不认识的说。
他本就是被迫成为叛忍,十分爱惜羽毛。先不说她拉自己加入“晓”可能入侵木叶的计划,与自己的信念背道而驰。她客套的语气,她拘束的表现,让自己觉得比起他这个人,她更在意他的利用价值……
滚犊子,他多想了,她不会这样的!不会的!
事实上,他现在最介怀的反倒是那枚他从没见过的戒指,竟戴在她右手无名指上……
可恶!月读世界她摔了“蝶骨”戒指,现实世界她又摔了磨砂戒指,她的手两度空荡荡后,为何戴上另一枚和他无关的戒指?
“不好!”
“怎么了?”
“既然你身份已暴露,巳月又跟着那个小白脸聚餐,半天都没回来!”
两人面面相觑,眼睛一双赛一双瞪直。这时一条小蛇悄悄爬来,他们立马认出这是巳月用来传送情报的小蛇……
“博人,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很多疑惑,或许会怨怪我、误解我。但我希望你相信我,相信我在那棵树上刻下的承诺。我尊重你的选择、你的意志,可我也会践行自己的忍道。为了和平与忍界,以火影为目标的我,心里真的装了太多事,远不止你和我呀。”
写写改改,揉了扔,扔了再写……打小就是优等生,每次写作文都轻车熟路拿满分的宇智波佐良娜,从没遇到过下笔艰难的时刻,从没写过这么艰难的信。
删删减减,压缩成一段言简意赅,不会被意外截获读出什么重要信息,却被她笃定他能读懂的信时,少女念了好几遍自觉完美,望着一旁打瞌睡的小雏,宠溺地摸了下它毛茸茸的头,温柔地说:“都怪妈妈磨磨蹭蹭,明天再给你爸爸送吧,快睡觉啦。”
临睡前她看了眼巷赫淮送她的千纸鹤,捧在手里,不禁希望借他吉言,愿望成真。
不过,愿望如纸,会不会又薄又脆?
屋外的迪蒙看着姐姐总是孤独的背影,如一剪不全的残月,他稚嫩的脸庞浮起一层与年龄不相符的阴冷与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