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摇了摇头,而后便就退出了厢房。
太医出了厢房,并未离开,而是在房门外守着。他们不走,便就是为了等最后的消息,也好回宫将消息送回。
床榻上,本是昏睡的陆老太傅忽而醒转过来,老夫人伸手轻轻地将人半扶起,她自一旁的桌上端了药碗过来,汤勺轻轻搅动,正要喂食。
陆老太傅摇了摇头,他的呼吸略微急促,随后沙哑地道:“药苦,不喝了。”
老夫人知道陆老太傅的意思,到了此时,确实是药石无医了。她低下头,眼中泪花闪现,将温热的药碗放置到了一旁。
“不过是生老病死,别伤心。”陆老太傅的双眸略微明亮,慢慢褪去先前的浑浊,定定地看着床榻前的妻子,伸手轻轻地抚过她落了泪痕的面颊,“曾说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惜,我是要食言了。”
纵是先前陆老太傅已然与老夫人说过这将死之事,可事到临头,焉有不伤心的?
老夫人抬手将陆老太傅的手握住,她轻轻摇摇头,颤声道:“老爷,明哥儿还没回来呢,你再等等,好吗?”
陆老太傅艰难地咳了一声,他虚握着老夫人的手,轻轻地道:“不等了。明哥儿看不到更好,省得他看出什么端倪。”
“我这一生,无愧于先帝,无愧于百姓,唯有愧于你。佑安走得早,让咱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然让你伤心一回了。后来,高氏伤心过度,没多久也随了佑安走,又让你伤心了一回。”
话说到这里,老夫人不由得泪如泉涌。佑安是他们唯一的儿子,天资过人,可惜英年早逝。高氏正是佑安的媳妇,性情好,同佑安是伉俪情深,因此在佑安死后,没有多久便就郁郁而终。
“现下啊,又要你伤心第三回了。”陆老太傅伸手轻拍着老夫人的手,眸中的神色勉力撑着一丝清明,“夫人,我走以后,丧事简从,不要大肆铺办。停灵七日,便就让人送我回江南老家。”
“好,老爷放心。”
“惟愿夫人安康长乐,昌明和静娴平安顺遂。”陆老太傅靠在软枕上,他瞳孔中的光慢慢散去,话语轻飘飘的,却带着无尽的眷思。
屋外星光黯淡,云层激荡,遮掩住那微弱的月光,这一位鞠躬尽瘁的老太傅终究是带着遗憾与不舍魂归西天。
老夫人的手紧紧拽着陆老太傅的手,掌中的温度在流失,仿若是留不住的生机,慢慢的,一切都冷寂了下来。
过往的一切美好,都随同生命的消失而泯灭。回忆太过美好,更是令人痛彻心扉。
她这一生,少时父母疼爱,嫁至陆府,夫妻恩爱,诞下孩儿,聪慧纯孝,可谓是美满至极。然而世事无常,青年时双亲病故,中年时独子早逝,到了晚年却又丧了夫婿。这世间予她的每一份美好,都在一点点地收回,剥离得撕心裂肺。
便就是这世间还有千种风景,却是再无人同她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