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都进入了雨季,郁非晚进入郦都时间不长,已经见过了两场雨。
他对下雨说不上讨厌或是喜欢,就如同世上大多数人或事物,他的态度都是淡淡的,无所谓的。
但不知为何,郁非晚今日看雨的心情却有些莫名的堵涩,仿佛心里插上了一颗小砂石,疼倒是不疼,就是堵得他难受。
他站在窗前看了一夜的雨,接近天明时才想明白这股烦闷的来源——
慕桑桑。
他厌恶这种被他人牵扯心绪的感觉,过去很多年他肆意惯了,想要的夺取,惹他心烦的毁掉,从无例外。
但是一想到慕桑桑会在他眼前失去气息,美丽的眸子再无生气,他就生出了莫名的心慌。
在理智压抑杀气前,他的心第一次背叛了他的习惯。
可是那股堵涩烦躁的感觉却无法散去,黑眸沉沉,仿佛浸了阴雨的天色。
他取出了被放在怀中的一截发丝,一圈又一圈的缠在手指上,就仿佛有人紧紧牵住了他的手,带来一阵酥麻的愉悦。
还不够。
仿佛饮鸩止渴,他的烦闷不但没有解决,反而因为这一时片刻的缓解而渴望更多。
他眼眸微转,紧紧锁住了右前方的房门。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那里藏着解决问题的方法。
但有人却快他一步走向了那扇房门,却止步于他设下的结界而停在原地,似乎在思考对策。
那人眼中浮动着忽明忽暗的火焰,郁非晚熟悉那股气息,是要将人置于死地的杀气。
来的正是时候啊。郁非晚不紧不慢地将发丝收入怀中,嘴角噙上笑意。
他正愁没有理由杀风竹,这不,风竹便上赶着来送死了。
风竹眼底一片幽暗,闭上眼就能看到玉瑾被伤害得遍体鳞伤的那一幕,他痛恨于梦境自己的无能为力,愤怒憎恨一点点累积,终于在他恢复自由时到达了峰值。
而眼前便是伤害玉瑾的罪魁祸首住的房间,只要杀了她,一切都能解决了。玉瑾不会受到伤害,他和玉瑾还能好好地在一起。
风竹双目猩红,密密麻麻的血丝仿佛蛛网布满了他的眼眸。他周身黑气缠绕,被风卷起的衣摆仿佛阴云。
利刃凝着寒芒,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划向结界,却在半途被人徒手接下。
郁非晚笑意岑岑,明知故问道:“风竹公子这是要做什么?”
“让开!”风竹眸比剑光更冷,“我要杀了慕桑桑。”
“哦?”郁非晚从善如流地撤手,“好说好说,我这就让开。”
他说话间站到了风竹侧面,饶有兴趣地看风竹劈砍结界。他设下的结界有些结实,照风竹的金丹期修为,没有十下劈不开。
郁非晚随意捡了一片落叶,在风竹劈下第十一剑,结界稍稍有了丝缝隙时,落叶如飞刀掷出,直指风竹膝盖。
风竹即刻便跪倒了地上,但即便这样,他还是锲而不舍地和结界争斗,眼看结界的缝隙越来越大,郁非晚唇畔的笑意加深。
他本想悄无声息解决风竹,但突然想到,要让慕桑桑见见风竹的这幅模样。
慕桑桑在梦中不停回溯穿梭,逐渐还原出了梦境的真相。只不过仍有细节她弄不明白,比如姬贵妃对太子又爱又恨的态度。
再一次梦境回溯时,她听到了刺耳的刀刃碰撞声。那声音就响起在耳畔,吓得她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胡衣揉着惺忪的睡眼,“慕姑娘,外面出什么事了?”
慕桑桑给胡衣压紧了被角,“我出去看看,你乖乖呆在床上不要乱跑。”
她捡起地上的鞋胡乱给自己套上,又抓了一件外衫披上,来到了房门前。
屋外刀刃撞击声音越发明显,想了想,她一手拿出了自己的佩剑,一手放到了御灵阵上,准备一旦出事就驱动御灵阵。
房门被素手打开,森森剑光落入慕桑桑眼中。她撤步想躲开这突然的一剑,但这一剑却并未劈下。有人快剑势一步,用草叶打偏了剑身。
然而她根本来不及庆幸死里逃生,因为眼前的一切让她陷入了更大的恐慌中。
风竹眉眼阴沉,额头青筋暴起,盯着她的目光犹如毒蛇吐信。而郁非晚则好以整暇站在一边欣赏着这幅景象,唇角扬起了兴奋的笑容。
慕桑桑心里一沉,几乎是没有思考就驱动了御灵阵。
郁非晚的笑意僵在了唇角,他感觉周身的灵力流转停住,力量逐渐从身体中消失。
修仙之人的力量来源于灵力运转经过大小周天,若是灵力运转遇到阻塞,纵然再强大的力量也会消失。修炼时,有时会需要修士自行封锁灵力运转,只靠神识沟通天地,以达到清心去浊,心神守一的地步。
郁非晚便是被人控制着强制封锁了自身的力量,他还没弄清楚前因,就听到娇俏但隐含怒意的声音:“郁非晚,若是再胡闹,我不能确保会用御灵阵做什么!”
慕桑桑站在风竹剑前两步远处,警惕而惊恐地看着他,而对一直杀气沉沉的风竹视而不见。
“你以为是我控制了风竹?”
慕桑桑没有说话,只是用画着御灵阵的手背对着他。
一滴雨恰好落到了郁非晚的唇瓣,顺着唇缝流入他的舌尖。他尝到了酸涩苦闷的味道,心底的燥意卷土重来。
明明只是被误会而已,为何会这样难受?只要把误会自己的人和害自己被误会的人杀掉就好了啊。
只是在看见慕桑桑因为害怕而咬得发白的嘴唇后,他还是打消了直接杀风竹的心思。
他低声笑了下,用很轻很淡的声音道:“不是我。”
慕桑桑用御灵阵威胁过郁非晚后便后悔了,因为她从未见过郁非晚那样的神色,愤怒而委屈,眼眶微红,但又不知作何解释。
她想道歉,却在听到郁非晚那句“不是我”后选择了沉默。
因为她轻飘飘的道歉配不上他的委屈。
慕桑桑太清楚被人误会的感觉,仿佛心脏被小刀戳得千疮百孔,而后误会自己的人只要毫无诚意地说句道歉,便以为造成的伤害可以一笔勾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