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慕桑桑的脑海仿佛受到重击一般，里面一片空白。只有郁非晚话中最后几个字反复出现，但她却很久都没想明白，那到底意味着什么。
“......所以，所以你的母亲是肃眠，是魔族的圣女，是、是那位修习入梦术已至化神境的魔族？！”
慕桑桑的脑子里很乱，结结巴巴问出这句，见郁非晚点了头，突然联想到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情。
那日郁非晚发疯让她证明爱他，事后纪衡说那日是郁非晚仇人离世的日子。她当时还惊诧过，此时想来，那日怕就是郁非晚生母离去的日子。
他母亲对他不好，打他骂他，从未给过他疼爱，确实算是他的仇人。但，他若只是仇恨他母亲，也不至于会那样痛苦。
他应当也曾祈求过母亲给他一份普通母亲对儿子的关爱吧，他曾在母亲作画后求母亲抱一抱他，曾在空荡荡的宫殿中渴望着母亲的陪伴。
但他亦是痛恨到了极致，不愿看到任何与他母亲有关的事物。只因为任何一件都会让他想起那段痛苦的童年回忆，那是他的梦魇，需要用一生治愈的伤痛。
可是她偏偏无知无觉戴着镯子在他眼前晃，还曾莽撞地闯入过他的梦中，自负地想要治愈他。
她做的一切都像是在他伤口撒盐，在她无意识中，曾一次又一次伤害了他么？
“对不起。”慕桑桑眼中盈满泪花，自责地望向郁非晚，“我不该提起这个。”
郁非晚眼神中出现嘲弄和厌恶的神色，他微微俯身，替慕桑桑拂去眼泪，“不关你的事。”
他承受的一切伤害，都是他罪有应得。他生而有罪，怎敢怪别人揭开伤疤？
他出生在下着鹅毛大雪的日子，父亲给他起名“非晚”，意味着遇到他娘的时机并不晚。
可是那都是他父亲一厢情愿的想法，他的母亲对他父亲心中只有恨，根本不会在乎相遇的时机是早是晚。
仙界亦有四季，他虽天生半神之体，但年纪尚轻，没有法力和修为傍身，也会害怕寒冷。
他的母亲便将刚出生的他扔进了雪地里，冰凉刺骨的雪被他的体温融化成雪水，又在严寒下冻成冰，和他的身体冻到了一起。
若非父亲找到了他，他活不下来。
这一切都是母亲发疯时告诉他的，那时他还曾感激过父亲，但后来，他不止一次想死在那个冬夜。
滚烫的泪珠落到他的指尖，眼泪带着暖意融化了他心中的冰天雪地。他指尖一颤，突然害怕让慕桑桑从梦境中了解他的过去。
他怕她了解真相后，眸中出现厌恶。但同时又像溺水之人想抓住救命稻草，也想让她多参与一些他的梦境。
有她的梦境总是温暖而美好，他放不下，舍不得。
慕桑桑沉默着流泪，郁非晚擦去几滴泪水，她又会流出十几滴。
他大概早已痛到不会流泪了，那么就让她替他流吧。那些痛苦委屈不甘，都让她来替他发泄。
郁非晚被慕桑桑止不住的眼泪搞得有些慌乱，他不知从何处摸出帕子，一边替慕桑桑擦去眼泪，一边哄道：“好了，不是还要告诉风竹真相么，别哭啦。”
“嗯。”慕桑桑吸了吸鼻子，接过帕子给自己擦了擦眼睛。
不久后，她甩了甩胳膊，一把将拥有完整神魂的风竹拉进了梦境。
风竹乍一看见红着眼圈的慕桑桑和郁非晚，还以为慕桑桑被郁非晚欺负，手中剑出鞘几分，冷着脸将慕桑桑拽到了自己身后。
“魔尊，无论桑桑是否与你成婚，她都是我万剑阁弟子。你若欺负他，我们万剑阁纵然拼尽一派之力，也要为她出气。”
郁非晚凉凉瞥了风竹一眼，他似乎应当生气，但看见风竹维护慕桑桑，他反而有些高兴。
还好，桑桑没有像他一般，她身边还有真心对她好的人。
“不是啦，他没有欺负我。”慕桑桑扯扯风竹的袖子，“师兄，我有事和你说。”
风竹皱紧眉头，“真的？桑桑，我虽然打不过他，但你还有师尊，还有整个万剑阁，你不用怕，我们都为你撑腰。”
慕桑桑重重点头，“真的！”
“好吧。”风竹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你有什么事？等等，这是何处？”
我的亲师兄，直到这时你才反应过来地点不对吗？
慕桑桑无奈扶住额头，她指了指右方，“这是我造的梦境。跟我来，我有事告诉你。”
这次慕桑桑给风竹造的梦境更加血腥，风竹看得脸色苍白如纸，看到假玉瑾就是一切的始作俑者时，他双目血红，难以置信地后退了几步，跌倒在了地上。
“怎么会？玉瑾为何会做这种事？”
“因为她不是玉瑾，她是逐英中跑出来的邪魔。”
慕桑桑背着月光站定，阴影下她的面容冷漠，眼神无情，“这是我做的一个噩梦，师兄，你知道，我的梦境有预知能力。我在做梦后就向郁非晚求证过，他也确认了现在的师姐并不是真的师姐，而是一个魔。”
“怪不得......怪不得她看我的眼神那样陌生。”风竹神色痛苦，低声自言自语道，“我还以为她是想念萧谨了，还......曾失落过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
见风竹神色颓丧，慕桑桑不忍再多说什么。等风竹冷静下来，她拂手让梦境消失，他们三人又回到了白雾缭绕、水天相接的地方。
慕桑桑化出一座小亭，唤风竹坐在茶几旁，为他倒上了一杯热茶。
郁非晚无意掺和他们商讨，走到小亭边缘，屈腿靠坐在柱子上，双手背在头后，望着外面风景，微微出神。
“喝杯热茶吧。”他的唇边，忽然被递来一杯茶，他无奈笑笑，“都是虚假之物，喝与不喝......”
看着慕桑桑的神色，他话头打住，抬起一只胳膊接住了茶。
慕桑桑回到风竹身旁，担忧问道：“师兄，你还好吧？”
“无妨了。”
风竹眼眶微红，但眼神已经变得坚定，“我们需要破坏邪魔的计划，拯救琼玉的百姓。”
“对。”慕桑桑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