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导演这么好的眼光,眼前这位老兄尖声细气,从语气到神态乃至步伐,都确实很有太监气质。
而且两人的衣裳倒真是旧的不成样子,加上他们消瘦又发黄的脸颊,看来化妆师也挺仔细的。
“这位大哥,”她小心地开口,“请问这里是哪里?”
“未央宫啊。”鹰钩鼻似乎对突然闯入片场的李瑶很有意见,他冷笑着开口。
未央宫?
李瑶吐了一口老血。她回头,迷茫地看了一眼自己刚才走出的那间破庙一样的玩意。
哥你到底是眼神有问题,还是说,你们导演太糊弄?
这么一座再不修就会塌的玩意,你管它叫未央宫?
“哎呀,你是未央宫新来的宫奴吧?”
又是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李瑶下意识地转过头来。
这次开口的是走后面的那人,他长得瘦瘦高高,看起来就像一根竹竿。宽大的太监袍穿在他身上,总给李瑶一种他马上就要乘风归去的感觉。
不过瘦竹竿表情倒是很喜感,他尖声细气地继续开口:“瞧你这样子应该才刚刚进宫吧,净身之处可好了?若是没好,切不可走动。”
净身……
李瑶咬了咬后槽牙。鹰钩鼻还只是眼神不好,这个瘦竹竿干脆是瞎呀!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自己确实穿了一件居家的棉袄,遮掩了腰身。但是你哪怕看不出身材,这脸一看就是女的啊!
还是说,这瘦竹竿其实是在拐弯抹角说自己像个男人?
要冷静。李瑶暗暗告诫自己。
这两人太奇怪了,不太像剧组的,出门在外还是少得罪人好。更何况自己这一身居家服也不适合在外面到处逛。
“两位大哥,我就是想出去,不知道从哪里走。”李瑶咬牙挤出一丝笑意。
“出去?”鹰钩鼻仿佛听见了什么大笑话,他仰天无声地哈哈了一声,“这里岂是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
瘦竹竿倒是满脸同情,李瑶甚至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离谱的怜惜: “我瞧你细皮嫩肉的,比那些个小宫女儿啊、乃至一些贵人们生的都好。若你是女儿身,陛下必将你收入宫中。”
他叹了一口气:“也不知你父母如何狠了心,将你送到这地方。到这里的都免不了挨那断子绝孙的一刀,倒也无妨,时候久了,自能知道少了那物件儿的好处。而且呀,未央宫虽不比得外面有晋升之处,但也算安稳,你且老实些。”
他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我跟你说,现在不是寻常时候。长孙娘娘和杨妃娘娘同时有喜,陛下严令加强宫禁,切勿喧哗,以免惊扰了两位贵人。这阵子我等兄弟处处小心,生怕一不小心丢了性命。”
鹰钩鼻突然插嘴,明明他最多只到李瑶肩膀,却神奇地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斜着眼睛看着李瑶:“你倒是个幸运的,未央宫乃是前朝旧宫,没住贵人。”
“否则的话,”他冷笑着说道,“就你这不懂规矩的模样,哼哼。”
瘦竹竿过于絮叨,而且他说话总有一种在夹着什么玩意的感觉。而鹰钩鼻一开口就是一副欠扁的模样。李瑶头昏脑胀地扯了扯嘴角。
她确定了,这两人不是眼瞎,而是,有病!
恐怕是自我代入感太强,已经彻底入戏太深,成了神经病了。
跟神经病没什么好聊的,而且不知道怎么的,李瑶心中总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
还是先开溜算了,去找个正常人问问。
“谢谢。”她敷衍地开口,转头就准备离开。
脚下刚刚迈出一步,鹰钩鼻那尖细到让李瑶想给他□□狠狠来上一脚的声音再次响起:“新来的,别怪我没告诉你,放饭的时间要到了。”
“所以你最好收拾好你的头面,最少像个人样些,拿着腰牌去尚食局领饭。”
他语气里满是恶意: “低等宫奴一天可只放饭一次,错过了,你就等着明日这时候吧。”
李瑶真是气到裂开。
自己虽然不算闭月羞花,但是公正评价长得也还行。
在这两个神经病眼中居然得到不像人样的评价?
再和这两个神经病说下去,自己恐怕也要走火入魔,她没再说话,转身就要快步走去。
“诶诶,可不敢朝那边走!”瘦竹竿的声音细而高,跟小刀划玻璃似的,让人牙酸。
李瑶脚步微微一顿,她好不容易才忍住回身给瘦竹竿□□来一脚的冲动。只是心中仿佛第六感一般的不安愈发强烈。
“别管他,就让他去,”鹰钩鼻刻薄的声音紧接着响起,“自己作死,怪不得别人。”
他满含恶意地继续说道:“咱们两个得快点,回来只怕还得把他也抬去化人场。”
李瑶心中的不安感已经满得快溢出来,她不由自主地转过身来,目光扫过二人组抬着的那卷东西:“什么化人场?”
“化人场你不知道?”鹰钩鼻满意地看了一眼李瑶微白的脸色,惬意地开口,“烧死人的地方啊。”
“死人?什么死人?”李瑶的目光已经直了。之前她还以为这两人抬着的只是一根棍子穿着一卷破席子,完全没有多加注意。但是现在看来,这卷破席子里的东西,很可疑哦。
“哎,就是这个啊。”瘦竹竿随手扯开草绳捆好的席子一角,“你看,他就是乱跑,被打死了。”
“啊!”一声压抑的尖叫声低低响起,李瑶只觉得自己全身瞬间都一片冰凉,一股巨大的恐惧感攫住了她的心脏。
席子里,是一个人!
对方看起来很瘦小,这也是之前李瑶没有在意这捆破草席的原因。因为这张席子总共都只有一米四不到的样子,实在很难相信里头居然裹了一个人。
他一双眼睛微微弯着,四十五度角无神地仰望天空,看起来很像郭小四。
大概是身高和四十五度的缘故吧,不过,这不重要!
丝丝血迹从他的眼角,耳朵,嘴巴,鼻孔里流出来,留下一道道暗红色的干涸痕迹。
李瑶木在了原地。
这绝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