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烟一路往回跑,心急如焚。 她并没有发现,那伙修士绕了另一条路,又折了回去。 在沈云烟站过的那棵树下,离着一道蓝盈盈的倩影。那伙修士凑到蓝衣姑娘面前,满脸堆笑,“姑娘,都按你交代的说了。” 姑娘五指纤纤,将一小袋银子放入了他们手中。 几人眼前一亮。 他们并非什么正经佛寺道观的弟子,而是一伙方士散修,听说镇妖塔倒了,夜阑河岸出了大事,就弄了几身衣袍来,想来浑水摸鱼,等修士和妖物打起来,看能不能捡点死人的法宝之内的,发一波大财。 这日正在河边闲逛,就碰上了这蓝衣姑娘,按照她说的,演了这么一出戏。 不过这姑娘也怪,为什么要让他们说这些话?那谢孤峤是妖,不是都传遍天下了么,不过玄清观好像没出什么悬杀令,要是有银子拿,他们就真的去找这妖物碰运气了。 蓝衣姑娘笑盈盈的,又取出了一个布袋,袋口敞开,里面的金子明晃晃的晃人眼。 几个修士眼睛都看直了。 “你们也知道了,这谢孤峤是妖,玄清观却包庇他,本姑娘我看不下去。”她笑着说,“所以我拿出这些金子来,谁能提他的头来见我,金子就归谁。” “我们这就去找人!” “诶,别急。”姑娘道,“你们知道谢孤峤多强吗?妖皇亲选的大妖,卧底人族几十年,妖力深厚,你们加起来也打不过他。” 几人一听,顿时有些犯憷。 他们确实是没什么本事,要不然也不会来浑水摸鱼了。 “别说你们,本姑娘也有点怕他。”她娇笑一声,“所以,我要你们把这消息散布出去,谁杀了谢孤峤,谁就可以从我手中领走这一袋金子,去的人越多越好。你们只要帮我传了消息,我也不会亏待你们。” 她妙目一转,“你们多找些人,人多才势众,你们混入其中,说不定能趁乱砍下那妖物的头呢?这样一来,两袋金子都归你们了。” 几人齐齐点头,“姑娘放心,斩妖除魔是正道职责,这件事就交给我们了!” 目送着他们走远,蓝衣姑娘露出了得意笑容。 她那双深黑眼眸渐渐变成了孔雀蓝色,这蓝衣姑娘不是别人,正是追出妖界的云千息。 她细嫩手指轻轻蹭过嫣红的唇瓣,笑意渐深,“谢孤峤,妖族杀不了你,人族呢?蚁多咬死象,你会被咬死吗?” 沈云烟赶回山洞,掀开堆积的荒草,她的心高高提起,走进山洞每一步都仿佛走在悬崖边上,直到看到那人还安稳躺在草堆里,她悬着的心才放下了。 他看起来睡得很沉。 她跪坐在他身边,凝望着他的睡颜,他的眉峰挺立,睫毛如鸦羽,浅浅垂覆而下,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他的五官精致极了,像是精心雕刻的艺术品,因失血过多而雪白的脸,褪去了活人气息。 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尊琉璃神像,让人情不自禁想要膜拜他,赞美他。 看着看着,她情不自禁弯下腰,近乎虔诚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他的唇角翘了起来,被她吻醒了。 他伸出手准确的抓住了她搭在膝头的手,“回来了?” 沈云烟直起腰,双手握住他的手,低声道,“咱们得离开这里。” “情况不妙?” “妖皇泄露了你的身份,有很多人在追杀我们。” 他剑一般的眉心紧紧蹙起。 沈云烟道,“咱们暂时不能靠近人族的地盘,得找个更隐秘的地方藏身,你——” “不怕我吗?” “什么?” “我是妖。” “我知道。”她捧着他的手,“你是不是流了太多血,记性不好了,在坐忘境里我就知道了。” 当时确实挺震惊的,但经过了他是不是和尚的一番纠结,不管谢孤峤是人是鬼,她的接受度都很高了,或者说,她对他的喜欢,已经超越了这些。 他的声音带着自己也没察觉的紧张,“我瞒了你很久。” “嗯……”她想了想,“这倒确实是你不对。” “不过看在你拼死来救我,现在又这么惨的份上,我原谅你了。” 他低低的笑声回荡在山洞里。 沈云烟伏在他耳边,小声说,“当时没来得及告诉你,你的原形很漂亮,我很喜欢。” 她在耳边轻轻垂着气,悦耳的声音透过耳廓传入骨髓,他的心怦怦直跳,脸上竟也恢复了一些血色。 他的手收紧了,掌心有了热度。 沈云烟的手指轻轻在他手心摩挲,半晌依依不舍的放开,“谢孤峤,咱们得走了。” 纵然处境艰难,两人相互扶持,产生莫大的力量,加上伤患的意志坚强,他们在另一座深山里找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藏身。 沈云烟很小心的抹去了周围的痕迹,这山洞地势更高,洞中干燥不少,上山时谢孤峤还闻到了几味药草的味道,在他指点下,她采了不少草药,自己坐在洞口咚咚咚捣碎了,准备帮他处理伤口。 阳光自山洞石壁上的裂隙透入,照在他雪白脸色,给他镀上一层暖玉色,沈云烟用一个凹型石碗盛着草药汁,走到他面前。 他什么都看不见,却能准确捕捉她移动的方向。 沈云烟放下药碗,“能让我看看你的眼睛吗?” 他沉默。 蜂毒从后心刺入,顺着妖脉游走,大量堆积在了双眼周围,他并非睁不开眼,而是睁开了也看不见,而且眼中染毒的样子想必很难看,不想让她看见。 她说:“不会吓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