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事发前十天,他在京城收到了信,信上说章庆要奔赴京城,想让他把章庆拦下来。起初他并未理会,但第二天他又收到了一封信,他在泊州康星城的妻儿被人挟持,以此逼迫他。
他没办法,一边往泊州赶得同时,一边担心其妻儿情况,所以写了封信,找了个说得过去的借口约见他。至于约见的地点,是那背后不知身份人要求的地点,紫庐山北麓的一家客栈。
结果他前脚刚到康星城,后脚就遭人追杀。
黎江楚拖着下巴,“真要杀个人,找谁不行,非得是你?”
“这,我也不清楚,可能是我与章庆是挚交吧……”
“……”江楚没说话,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可他一时间居然说不上来。要杀谭文显,管和他是不是挚交什么事儿?既然最后也是被杀死的,为什么不直接在江舟城就杀了?干嘛非要找谭文显?章庆赴京,又要做什么?
“您与章大人是挚交这事儿,多少人知道?第二,您妻儿具体的居住地点,又有谁知道?”
“我跟章庆的旧交,不是什么隐秘事,认识我的基本都知道。但是我妻儿的居住地,我没有跟任何身边的人说过。”
江楚点了点头:“看来想从章大人这里入手,是不太现实了。您既然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尊夫人与令郎居于康星城的事情,那除非是……中央籍录?”
先不管谭文显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但章庆的死已是事实,与其有关的人员,恐怕已经都死绝了。。现在能顺着摸索下去的线索,少之又少。。
邵岭涯:“谭大人,那信您还留着吗?”
“(摇头)看完就烧了。”
江楚抵着下巴思忖着,扫了眼桌上仍未打开的盒子,“枕桥,不行就直接劈开吧。”
京枕桥默声,让沈付情往后站了站,自己掂起盒子往空中一抛,手中折扇一展,扇缘刺出尖刃如刀般白光一闪,盒子瞬间被割开。里面落出个破碎陈旧的皮卷。
江楚借了京枕桥手里的扇子,用尖刃把皮卷平铺开,借着烛灯眯着眼看着上面的东西。半晌后,他把头从里面拔了出来:“紫阳心决残卷。”
邵岭涯一听,挑高了眉:“好东西啊!”
“好个锤子。”江楚白了他一眼,还给他屁股底下的轮椅来了一脚,“紫阳心决在十几年前就被毁了,根本凑不齐全。这残卷,废卷一个。”江楚拿起半个盒子,在手里端详一番,竟感觉有些好笑,
“这盒子一眼看上去是陈旧,但其实细看能发现,是仿旧。”江楚指着邵岭涯,似笑非笑道,“紫庐山就是个幌子,专骗你这种耳目多的。”他吐了口气,“盒子虽然是仿旧的,但残卷应该是真的。先留着吧。”
邵岭涯耸了耸肩,鬼使神差的扫了眼谭文显,喃喃道:“如果这东西是有人故意为之,那想必是为了借紫庐山的声势,去掩盖泊州知州的事情。江湖纷乱,牵扯进一些无辜人,死个知州并非不可能,完全说得通。”邵岭涯摇了摇头,叹了口长气。
“这样,就算东窗事发,京城的人也有的圆,想往下查基本不可能。江湖中人与朝廷中人勾结,这背后的手,还不知道有多大。”江楚把茶送到嘴边,发现茶已经凉了,又搁了回去,“谭大人,您连被谁当枪使都不知道,为何紧咬牙关不肯松口啊?”
“因为我不知道你们究竟是哪方势力,我敢说吗?说了我还有命见我妻儿吗?”
“您妻儿都未必有命活着。”江楚在心里念叨句缺德话,嘴上客气道:“时辰不早,各位都早休息吧。”说完就要往屋外走。
“诶!”江楚被他叫住,困惑着看他一脸惊惶样,又结巴着对自己道,“你你你答应我的,保我命!你你这……”
江楚愣了一下,看了看门,“(失笑)您别怕,我就出去散散心……不过您要是真想要我们保您性命,我有个条件。”
……
第二日,京枕桥与沈付情受邵岭涯与江楚所托,护谭文显安全回京后,待事成之后再启程衙州。江楚待在饶城倒是突然清闲了下来,开始思考去路。
如今绝大部分可用的线索都断了,一切都只能等谭文显那边的消息。要回京的话,江楚连个能进宫的牙牌都没有,总不能往黎府里一躺大眼瞪小眼;要是去边关,他现在又实在是不想淌边关的“热闹”,在外他是闲云野鹤,去了就得被傍上少将军,那将再无清闲。
而邵岭涯这几天,一股白菜腌入味的模样,江楚把他这坛子“咸菜”揭开盖儿,才知道这一坛子里腌的全是谭文显的事。
邵岭涯总觉得谭文显那夜的说辞蹊,这第一,如果一封信就能拦住章庆,谭文显实在没必要离京。第二,那夜谭文显谈及自己妻儿情况的时候,神情并不像妻儿真正处于危险中的神情,妻儿或是慌骗。第三,如果真想借紫庐山的事情掩去章庆,等到在紫庐山附近派人杀了就好,也没必要抛出个谭文显。”
黎江楚差点翻了他个白眼,人没走的时候倒是逮着可劲问啊,人都走了还马后什么炮?不过说归说骂归骂,江楚跟他却是一样的想法。这样一来,邵岭涯不解的问题变成了为什么江楚没把谭文显做掉。
江楚让他猜,猜章庆的事情被瞒下来谁会获益。章庆在任几年泊州发展飞速,这一死,地方贪腐得益,觊觎其位之人得益,背后密谋之人得益。江楚追问他,这些人有什么共同特点。
邵岭涯觉得他这话问的别有深意,他搓着手指想了半晌,差点把手指搓掉一层皮,突然一惊——这些人或大或小,最终都会危及王上。
既然如此,恐怕谭文显也很清楚这点。这人明面是王相一党,暗里又奉他主,现在两边最后都要他死,朝廷中已经没有他的立足之地,唯一的机会,就是王上。
——萧宋皇宫
碧落层霄开金鳞,曜日长熠照龙敖。萧宋宫殿外,文武百官后在掖门外,待鸣钟静鞭,左右掖门大开,文官列左武官列右,鱼贯而入,抬眼远眺,得见这紫銮殿。
拾级而上,殿门皆金钉朱漆,壁皆砖石间甃,镌镂龙凤飞去,雕甍画栋,峻桷层榱,覆以琉璃瓦,曲尺朵楼,朱栏彩槛,下列两阙亭相对,悉用朱红杈子。
进殿,正中是一个约两米高的朱漆方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