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姝注意到了沈静姝的目光多次停驻在频频误入进来的季家四郎身上。
适才在马车上,沈灵姝听到了沈静姝主仆两人的悄声。似乎就提到过季家的几位郎君。
沈静姝明年及笄,沈灵姝知道沈静姝已经在为自己的婚姻做打算。
只不过……
方家大郎还能说得过去,起码为人方正,秉性良正。但这季家的四郎……除却了皮相还算看得过去,到底有哪点让沈静姝能瞧得上?
季家在朝中一直是攀赴王家。季四郎更是个纨绔混子,王玺干的混蛋事,没少有人帮衬。
难不成还是因背后是王家吗?
那还不如直接找王家攀姻得了。不过阿耶肯定是不会同意的,毕竟阿耶最轻蔑的便是将朝堂搅得天翻地覆的王家人。
季家四郎又闯进来了几次。其他娘子也都看出来人,季四郎的目标在沈灵姝身上。又是给人送花,又是给人背诗,又是递果子的……
沈静姝袖中默默卷着帕子,咬紧了唇。
沈灵姝对季四郎没有兴趣,一看见人便想到前一段日子和卫曜掀瓦片看见的季四郎因个糕点和自家兄长争执,泪洒大雪天的模样。
沈灵姝没忍住,笑出了声。
季四郎以为是自己的诗文惹得女娘一笑。
背诵得更为起劲了。
沈静姝在一旁看得眼红。看着沈灵姝的眸子也带上了恨意,更肯定了是沈灵姝故意为之在针对自己。
季三娘赶也赶不走自己这个赖皮弟弟,只能让人有意无意闯进季园里来丢人显眼。
沈静姝有心提沈灵姝和寒门武侯的事,但迟迟找不到下嘴的点。而旁却娘子,也只想凑着沈灵姝听人讲些日乐游原、耍乐墨宝的事。
一盅茶后。
季四郎就干脆粘在了季园不走。
因人嘴甜会语,其他娘子被人逗笑连连,也便没有不悦。
片刻。
忽听园外有嘈杂声。
季三娘从亭中掀帘出来,“发生什么了?”
家仆小跑着踏雪过来:“娘子,外头来了几个武侯。”
季四郎也出来:“什么武侯?武侯到咱们府外做什么?”
沈灵姝听到着,眉头一蹙,朝着沈静姝的方向看去。
沈静姝正捧着茶盅静静地抿茶。
沈灵姝干脆掀开亭中的帘子出来。“我去看看。”
季三娘似乎知道点什么,下意识抬手拦。“灵姝妹妹是客人,怎么能让你去?”
季四郎拍着胸脯:“呵,几个小武侯。我去看看!”
“还是让阿姐去吧。”沈静姝出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沈灵姝旁边,一脸同人亲切。“静姝记得前些日似乎丢了东西,找武侯们来瞧瞧。我说找一个裴姓的武侯,他同阿姐相熟。”
沈灵姝怎么不知道人葫芦里卖什么药。冷眼看了眼沈静姝。大步往园外走去。
亭中的娘子们也听到了外头的话,心知肚明是这些日长安关于沈灵姝的传言,面面相觑。或尴尬,或偷笑……也陆续走出了亭子来看热闹。
园外。
看门的家仆正合武侯们交谈着。
身材矮小强壮的武侯面色肃黑。
旁的几个武侯交头接耳,查看着四处。
但出来的众人一眼就瞧见了正中的人。
明明是同样的武侯服,此人身量长,腿在他人的腰部处,宽肩窄腰,衣衫不算合身,但人穿着却是矜贵锐气。
扭转过来的脸,狭长的一双凤眸,剑眉星目,鼻若悬丹,唇色朱玉。俊美之中,不失英气。佩刀停立雪中,气质脱然,风神俊逸。
门内观望的娘子们看怔了眼。
连沈静姝都楞了片刻。她只知道沈灵姝和裴家原是车夫的武侯厮混上,但没想到一个寒门子,模样却如此俊。身量皮相甚至能把一众贵门子弟比下去。
卫曜的目光看过来,在沈灵姝身上顿了下,便移开了。
沈静姝袖中的指甲已将自己掌心扣红。说不清时嫉妒还是愤恨。沈灵姝连厮混的寒门,都能是这么一个模样出众,气质斐然的男郎。
但到底是寒门……除了一张脸外,能有什么?
沈静姝暗自又吞下这一口气。向着季三娘的位置走去。“三娘,是静姝不是。静姝前日丢了东西,恰好这个武侯行过,误以是人拿的。”
季三娘的脸色也不好看。她知道沈静姝的心思,不就是要沈灵姝难堪吗?但私下她们偷偷嘲笑几句也罢,这种事能摆得上台面来吗?而且要是因一个庶女和沈灵姝关系恶化,这可不是她要的。
模样黝黑矮小的武侯长看过来。“所以是这位娘子报的官?”
沈静姝垂眉:“静姝寻思着是阿姐认识的,之前多有误会……”
武侯们也面面相视。一头雾水。
他们怎么可能和贵门的娘子有联系?
沈灵姝走了下来。问的是武侯长。“舍妹报的什么案?”
沈静姝不就想看沈灵姝承认和寒门有染吗。
沈灵姝能看出几人应是在长安他坊处理了政务事,匆匆又赶过来。腊月天中,几人额上沁汗连连,甚至还有几人气都未喘匀。
裴曜肩膀还落着雪。
全程未多看沈灵姝一眼。
沈灵姝猜想人应该也是为了避嫌。但他有什么好避嫌,无非就是不愿给自己惹麻烦罢。想到卫曜多次向自己袒露的心意。
沈灵姝往前踏了一步。
卫曜果然不动声色挪移了片刻脚步。
沈灵姝瞪看了人一眼,才制止了卫曜继续往后退。
在众人的瞠目下,沈灵姝态度自然地给人拍掉肩上的雪。
众人皆楞,看得心思各异。
矮小的武侯长咳嗽一声,转了脑袋道:“娘子的婢仆报官提的是要寻一个裴姓的武侯,说偷盗了她们娘子的东西。”所以他们才匆忙赶过来。
沈灵姝给人拍落了肩上雪,就没走回去。而是站在卫曜身前,丝毫不避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