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一顿慢慢说着,似乎在斟酌着怎么开口。“……过些日子是林家次子和陈姐姐大婚,只不过我家兄长不能陪去,我一人觉孤伶,若是灵姝姐姐能带着一二……”
“这有何难的。”沈灵姝笑,“那三日后我来接你。”
方瑶一喜。额头上装模作样的帕子差点掉下来,清咳一声,赶紧重新靠回榻枕上。“那就有劳……灵姝姐姐了。”
*
推辞了方瑶相送,主仆两人从方瑶房中离开。
春桃一旁撇撇嘴:方家二娘子竟然靠装病来告状,而且这装病伎俩也太拙劣了吧……
沈灵姝扫一眼就知道自己的婢女在想什么。屈指轻敲点了下人的额头。笑:收敛点,咱们还在方府呢,莫叫人看出来。
春桃扁嘴:这是事实嘛。
至于为什么她能轻松看出,自然是因为这一招数她们娘子早就玩烂了,她们娘子装病的伎俩那叫一个出神入化。
春桃:“娘子,春桃还是不明白……这事明明就错不在娘子身上……”为什么娘子还要特地跑一趟方府来道歉。方家在长安又比不上沈家。就算是娘子闹了人,但那是因为方二娘子欺负二姑娘在前。
沈灵姝望着廊檐外的细雪,幽幽。“人生在世,变化莫测,宁愿交善也莫要交恶。”
阿耶阿娘当初能提前得了消息逃出长安,也是因为之前举手之劳帮了个小官吏,得了人的通风报信才获救的。
春桃讶异地看着自家娘子。
沈灵姝被人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春桃:“这真不像娘子您会说的……”她们上房揭瓦的娘子何时竟有这等觉悟了?
沈灵姝:“……”
沈灵姝也不好和人说自己蹉跎一辈子得来的心历。总归离长安彻底沦陷还有五年时间。她要在王家篡位前,安排家人早点离开长安。
两人从廊檐穿过。
方府的假山园处,两道闲谈的身形款款行来。
一拐角。
四人差点相撞。
沈灵姝和春桃说话的间隙,忘了把帷帽的薄纱放下。
女娘姣好明艳的面庞便这么撞入了前面两人眼底。
着圆领青袍的方家大公子方煜率先后退一步,拱手赔不是。“某差点误撞小娘子,莫怪。”
沈灵姝笑:“也是我们走路不看前头。无碍。”
沈灵姝从两人面上扫过,顿住,视线停在旁边陌生的面庞上。
沈灵姝心下怪异:她在长安生活了这么久,竟然没见过此人。
但毕竟陌生的男郎。沈灵姝不好多看。冲两人点点头,便领着春桃离开。
沈灵姝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方煜身旁着浅紫锦袍的男子,却迟迟没有移开视线。直到方煜捅了人一胳膊肘,人才缓过神来,大笑。“听闻长安貌美女郎如花不胜数,果然名副其实啊。不知道这是哪家小娘子?”
方煜:“你才搬来长安,不知道也是正常的。那就是沈家娘子……”
“原来竟是那个长安沈灵姝……”
方煜沉抿了下唇。“裴兄,不是在下打击你。沈娘子已经是王家内定的儿媳,你最好别对人出手。”
裴昀鹤又是一笑。手中的花扇子拆开,连连道,“方贤弟道得是。我也没那么想不开,怎么也不能跟王家抢人。”又道,“今日事就到这里吧,我也该告辞了。”
裴昀鹤说着,追着女娘的方向离开。
等出了府门,却没瞧见人的影子,不免有些怅然若失。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也不好再回去找方煜。
裴昀鹤挥挥扇子,只好先回了自己的马车打道回府。
*
沈灵姝离开前,又到堂内和方夫人闲聊了一二。然后逛了下丰邑坊的胭脂铺,买了几盒胭脂。才和春桃满载归去。
两人出了坊。
眼前一辆庞大华丽的马车一闪而过。
沈灵姝抬眸刹那,眼尖捕捉到了一熟悉的身影。
虽然只是刹那。
且隔着帷帽的薄纱看得不算真切。
但那个身影,就算化成灰,沈灵姝也不会认错。
沈灵姝心头一跳,掀开帷帽的薄纱,鬼使神差地追着扬长而去的马车,追了十几步。
马车只留下灰尘。
春桃追上了自家娘子。“娘子,你怎么了,忽然跑那么快。”
沈灵姝愣愣。“没……好像看见了个熟人……”
沈灵姝自己说完,心头又立马否决了。
因为不舍耶娘和沈家,沈灵姝及笄后也是各种耍赖让耶娘推辞各种求亲。直到了十八岁,阿耶中了晋皇帝的圈套,沈灵姝才不得不被许配给长安新贵少将军卫曜。
说是新贵将军。因为此人之前不在长安生活。后因战功获爵。而沈灵姝也知道,晋皇帝将自己许配给人,是为了抗击王家罢了。新贵将军和朝中唯一的清流大家合力,是晋皇帝企图对付王家的最后挣扎。
而卫曜开始在长安闻名。也是因为和自己的婚事。
那不该是三年后才会出现在长安的人吗。
沈灵姝怀疑自己眼花了。
沈灵姝揉了揉自己的额:……一定是眼花了。
她不可能提前遇见狗皇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