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曦澄顿了一下,“当时我以为是姑母生病,那些人照顾不周,惹怒了先帝。现在看来,许是我想错了。”
“可终究还是有人知道,比如鲁嬷嬷。”
“鲁嬷嬷我会遣人暗中去查。”赵曦澄冷冷道。
“嗯!殿下跟我说过,长公主曾病长达一年。据鲁嬷嬷今日之言,长公主病发时间就是在上巳节被劫持之后。”
赵曦澄脸色倏地一沉。
“长公主那时,不但是身体病了,心也应该受了很大的创伤。”黎慕白想起徐绣绣来,心里涌起一股愤怒与难过。她掏出赵曦澄画的案发现场画,恨不得立即揪出真凶。
赵曦澄沉默稍许,问道:“案子有何进展了?”
“从目前的线索来看,不但徐绣绣和琴霜跟一个戴石青色帷帽之人有关联,罗小绮也与之有关。”
于是,她把罗小绮回城路上遇到戴帷帽之人一事告知赵曦澄。
“那人也姓李?”
“对!菜贩汪小四说买野芹之人也姓李!”
······
车轮辘辘,马车正往大理寺驶去。黎慕白合上手中的画,从鲁嬷嬷对那戴帷帽之人身形的描述,她基本上可断定,那人与出现在余音阁和义庄的戴帷帽之人,应是同一人。如果能找到此人,也许就可以解开这几起案子的谜团了。
黎慕白正全神贯注沉浸在案子里,马车突然缓缓停了下来。她以为是到大理寺了,正准备下车,不料车外响起一道爽朗的声音来。
“给四哥请安!”是兖王赵暄洁。
杜轩打起车帘,赵曦澄与他聊了几句。
原来,赵暄洁刚从宝津楼那边过来。宝津楼正在排练百戏,是为西夏公主和亲做准备,一向由卫昌主理此项事务。
赵暄洁道,最近他在京中各瓦子逛腻了,便想换个乐子,于是去了宝津楼。他上一次去宝津楼看百戏,还是春节时随各国朝贺使臣一起。那次,有一曲杂剧尤其令人捧腹。这次去,他就是想看一看那杂剧有没有青出蓝而胜于蓝。
那是一曲以诙谐滑稽为主的杂喜剧。他向赵曦澄抱怨,戏里演术士的人居然回老家去了,新来的一个瘦高个接替以前的人演术士。那瘦高个,整一个麻杆似的,演起戏来一板一眼,一点也不像个滑稽的术士,倒像个久不中举的老学究。
赵暄洁嚷着,那曲杂喜剧,最捧腹的地方就是那个术士的戏。现在换人了,整部戏都无聊起来。他拜托赵曦澄,请他去跟驸马爷卫昌打个招呼,看能不能把之前演术士的人召回来。因为赵曦澄现在于鸿胪寺当值,宝津楼排练百戏,目前正是由鸿胪寺负责。
赵曦澄笑着应了,问道:“到底是何等模样的人,能让我们风流潇洒的兖王也惦记上了?”
“四哥你就别取笑我。那人是个侏儒,不过三尺来高。”赵暄洁用手比划着高矮笑道。
黎慕白正看着手中的案发现场画,画上画的是从生长水晶兰之处挖出来的那具白骨。听到侏儒二字,她心里一动,忙从车厢里探出头。
只见一匹纯白毛色的宝马旁,赵暄洁正持扇而立。他一袭宝蓝色江牙海水行龙纹绣袍,腰系一条五色蝴蝶鸾绦,绦上结着一枚莹灿润透的镂花白玉佩。黎慕白暗叹,这兖王好个锦衣玉食裘马轻狂,繁华胜地富贵闲人。
赵暄洁五官俊逸,头顶束着一顶绯红玛瑙小冠,平日里蕴藉风流潇洒的眉梢,此刻却带着些意味深长。他甩开手中的玉骨折扇,向赵曦澄的马车走近几步,看了看赵曦澄,又看了看黎慕白,促狭一笑。
“四哥,看来你这这司膳女官还真是甚得你心啊!”
黎慕白听出他话中之意,脸顿时就红了,抓着门帘的手松也不是,不松也不是。
“六弟,胡说些什么!”赵曦澄笑着轻斥,“我正要去大理寺一趟,六弟可要一起前往?”
“别别别!我最不喜这些,四哥知道我就一纨绔而已。”赵暄洁一把玉骨折扇摇个不停,扇上仕女图中的仕女,似要飞出来一般。他话头一转,道:“不过,案子破了后,还请四哥第一个告诉我才是,我也好去当一回说书先生!”说完,扇子一收,双手一拱。
黎慕白瞧着赵暄洁纨绔公子的做派,第一次听到有人自封为“纨绔”,有些想笑。
赵曦澄笑骂了两句,两人又聊了一会,便各自分开。
黎慕白突然想起心中刚刚浮现的念头,忙跳下车,跑到欲踏上马背的赵暄洁身旁。
她行了一个礼,以找灵感做新菜品为由,请赵暄洁讲一讲以前那个演术士的侏儒。
赵暄洁似是找到了知音,依着白马,以玉骨扇为道具,给黎慕白滔滔不绝讲起那曲杂喜剧来。黎慕白不敢贸然打断,只好时不时以不懂为由,向赵暄洁请教一两句,把话头往那侏儒身上引。
在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后,黎慕白见赵暄洁仍兴致勃勃,大有成为说书仙人之势。不过,赵暄洁讲的书,也确实引人入胜,她觉得听上一听也不错,因此乖乖立在一旁,专心听起来。
赵曦澄见二人,一个挥扇踱步,口若悬河,仿若戏中人;一个目光紧随,时而拊掌时而大笑,似是真在观戏一般。
黎慕白毫无顾忌的笑声,散在风里,顺入赵曦澄耳际。赵曦澄瞧着她粉颊上荡起两朵笑靥,极是鲜妍生动,如一枝迎风摇曳的夭夭桃花。
他一时有些失神。那笑声泠泠,有如玉珠落入碧池,在他心底激起层层涟漪。他合上门帘,头半靠在引枕上,想着,就让她这样笑一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