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大殿内。
宁藻原本是不想来凑这个热闹,但是几乎没有弟子愿意被她选中或者选择她。
但是鬼斧神差,她今年过来了。
“师妹,想收徒了吗?”张正鸣看着她难得到场,不由得笑着问。
“来凑个热闹。”宁藻讪讪地答。
她坐在这里,能清晰地看见底下跪着的弟子一脸的兴奋和胆怯,有人偷偷摸摸地抬头去看他们。
宁藻故意和一名眼睛到处乱看的小弟子对视,小弟子被吓得瞬间缩了回去,像一个小鹌鹑一样。
她用袖子掩面偷笑,却直直撞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中。
宁藻立刻收住了笑,低下了头。
明明就是小孩子,怎么感觉像她师父呢?
她在心底低估了起来,一会儿弄了弄头发,又咬了咬手指。总觉得今天没化个妆再出来总是个错误。
唉。
怎么回事?以前她可不这样的。
宁藻赶紧打起精神,对自己说:宁藻,别害怕。该害怕的应该是他们。
嗯,没错!
等到了大会正式开始,宁藻又熬着听她师兄发表一篇昏昏欲睡的长篇大论,对之前的笔试进行了总结,又废话了良久,才正式到了拜师授枝环节。
宁藻当初拜师好像没那么多繁琐环节,这会儿形式主义真是越来越严重了。她撑着脑袋地看了看周围华贵的装饰。
酸酸地想:有这些闲钱还不如用来给她涨月钱呢。
钟乐声庄重地响起,有两排司仪弟子依次端着木案依次上前,案板上放着梧桐枝。
古语有:“凤凰非梧桐不栖。”
门派向来门风开放,选徒也是你情我愿之事。
上座之人可以授枝,一般而言是对此弟子非常赏识才会出现的情景。
座下弟子当然也可以走到心仪师父面前,如果双方都愿意,师父就可以将他手里的梧桐枝给他。如若不同意,便也可以谦逊一句“我非良木”推脱掉,免得两方尴尬。
总而言之,这个仪式非常民主化,师徒之间全然是双向奔赴。
等台上司仪宣布拜师大典开始。
钟乐慢慢缓和下来,殿内梵香冉冉。
弟子们在一起窃窃而言,蠢蠢欲动。但还没有胆大的人站起来上前。
张正鸣先去假情假意地关心了一下悬胤:“小七,你可有钟意?”
这言下之意不言而喻,这第一名你不收我可不客气了。
悬胤端起了一旁的茶杯道:“师兄自便即可。”
宁藻心想,看看,看看人家的气度。
她在心中正吐槽着。
突然殿内一瞬间寂静,宁藻不明所以地抬头。然后看到小江霁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
他约摸才七八岁,个子还没窜起来。但是却有一股莫名的寂静的气质,让人不由得把视线聚焦在他身上。
毕竟是大家族出来的孩子,哪怕失去了家族的支撑,也有一身傲骨只断不弯。
他踏上大殿的阶梯,宁藻从来没觉得脚步声在此刻是如此的震耳。宁藻转了转手中的梧桐枝,垂下了脑袋。
“闻人长老。”江霁霖抿了一下唇,继续慢慢地说“您愿意收我为徒吗?”
他和坐着的宁藻平视着,耳后慢慢染上一点红霞。
宁藻“啊”了一声,被旁边坐着的三长老推了一下才意识到现在的情况急忙说道:“可以。”
她有一点窘迫地回头看一眼自家师兄,只见他眉头拧紧也是同样讶异,她的心不由得沉了下去。
这这这,不会记恨她吧。
她转过视线,站起来把枝条的一端递出去,江霁霖跪在地上用双手接了下来。
有了这个开头,大殿中间气氛慢慢活跃了起来。
*
直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她的头还有晕乎乎的。之后她师兄说了什么后来又举行了什么仪式她根本就没再注意了。
内心只有一个念头:
天呐,她竟然能有这么出息的徒弟!
她风风火火地冲进自己的寝室内,“嘭——”得关紧自己寝室的门。
然后滚到自己的软床上大笑三声。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开心,只是感觉自己真的要开启一段崭新的生活了。
江霁霖一个人站在院子中,听到屋内传来的笑声,用手轻轻放在唇边也很浅地笑了一下。
他虽然疑惑宁藻为什么那么开心,但是这并并不阻止他因为她的开心而开心。
宁藻很快就又冲了出来,府下身子看着他的眼睛一本正经道:“我既然收你为徒,就一定会对你负责到底。”
“我是师父的第一个徒弟吗?”他似乎有些好奇地往她身后看着。
“是啊,我……我不太会教人。”宁藻尴尬地笑着,生怕他会觉得自己很弱,然后后悔。
江霁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快过来,我先带你转转。这是我的寝室,你可以住在旁边。”宁藻指了指一旁的房间,然后带着他往前走又说:“这是厨房,我偶尔会下下厨。还有这里,我的后花园。”
“这里,还有这里。你都可以随便使用。”
宁藻兴奋地领着他介绍自己的小院子。
可怜她没一个同辈的师姐师妹,周围全都是一根筋的剑修,根本无人分享。
江霁霖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偶尔露出一点笑来。
这是他在外逃亡、流落和反复经历死亡过后的最开心的一天。
他好像有了一位很好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