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怀民将红炭火周边堆了一些灰烬,可以延长炭火燃烧的时间。
他弟弟就压低了声音,凑到他耳边低语道:“哥,你可得小心点”
“咱们奶奶昨儿个回来,还提了一嘴你的婚事。说的是县里卫司功家大女儿,那姑娘今岁已经二十有三,貌丑无颜就算了,还特别善妒,每每定亲后,她不允许男方与其他姑娘接触,哪怕是表妹表姐堂姐堂妹都不行,因此被人退了两次亲事,这才一直拖着,也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你的事情,便差人到县里说和,老太太倒是应下了,你可怎么办?”
孝字大于天,就算是二伯当了官,不也得听老太太的嘛。
对此赵怀民早有心里准备,直言道:“咱爹怎么说?”
兄弟俩对视一番,他心里有了一番计较,逸然一笑:“既然咱爹沉默了,这样也好”
“无碍,只要爹嘴巴紧些,随便她们折腾吧”
没有他爹娘出头下彩礼,县里老太太折腾再多也是无畏的挣扎,老父亲只要撑到年后就行了。
他决定今年下场考试了,不然家里又要鸡飞狗跳。
赵怀德忧心忡忡,双眼泛着青黛,抿着嘴一言不发,想来是有点担心。
他哥:“哥决定下场,这短时间家里就靠你了”
这话一出直接惊得赵怀德愣在原地,双眼发直,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他哥哥,热切又不敢确信。
“嘶!”他掐了自己一把,疼得直抽气,这才凝噎道:“那恣哥儿那边怎么办?”
“老太太要是知道了怎么办?”
激动到一时忘了自己的形态,忽而起身,他死死地攥着哥哥的臂膀,热泪盈眶,喜不自胜。
下一瞬又喃喃道:“不知怎得就相信哥哥一定会取得好名次”
赵怀民知道他心里苦,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些日子苦了你”
老父亲老实懦弱又愚孝,老母亲一直是个柔若无依且自卑的性子,这样的双亲遇到县里、族里那些豺狼虎豹指不定要吃多少苦头。
得到兄弟的肯定,赵怀德心里渐渐有了慰籍,脸上也拉出好看的弧度。
“既然要下场,这些银子你拿着吧,打点好夫子和同窗”
唱保要钱,报名要钱,人情走动要钱,处处都是花钱的地方,他哥哥抽条了,身形倒是愈发轻减。
赵怀德将扁扁的钱袋子塞进哥哥手里,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
就怕眼前人拒绝他的好意,赵怀民确实也是这般做的。
只见他浅浅笑道:“怀德长大了,知道心疼人了,我很欣慰”
削根葱般的手指此刻好似有着无穷的力量将赵怀德按住,“你的心意我领了,哥哥今年在外头挣了一些钱足够应付那些人情来往”
“这些银子你自己收着,日后请客吃饭下馆子总得要点贴己银子。爹娘那边我给孝敬钱就行了”
他一个学徒能有多少钱?
兄弟俩推拒着,这厢房门被人推开,他们齐齐看向来人眼神有点不愉。
来人好像看不见他们的不愉快,直接进门说道:“大小子准备在家里呆几天?”
赵永福双手拢在袖子里,说话时云吐雾绕,冷得直哆嗦。
“爹!你是不是又想应下那门破亲事”
赵怀德被气得吃了子弹一样,说话声徒然拔高,吵得赵永福眉头紧锁。
赵永福脸子一下子就拉下来,嘟囔着:“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人家卫司功家里靠着乐阳卫家,多好的亲事。等把人娶进门,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那姑娘在厉害还能骑在丈夫头上不成?
赵怀德念过几年书,知道个中厉害,便再次一一摆给亲爹看:“您也知道那是乐阳卫家的亲戚”
“人家有强大背景的靠山,嫁到咱们家不得好吃好喝的伺候,当菩萨一样供着,你以为人家是泥菩萨,任由你捏成圆的扁的?”
“到时候伺候不周,被人拿了短处,治大哥一个不敬之罪,或者随便找个借口拿捏大哥,届时你又该如何自处?是直接葬送大哥,还是连咱们家也不要了...”
他爹怎么就拎不清奶奶那点势力眼,但凡有点好处,就往上凑,跟厕所里的苍蝇有什么区别?
赵永福梗着脖子,嘴皮子一翻,呵斥道:“她敢!”
“这不是有你二伯在,他们不敢。再说,联姻更能抬高咱们赵家的门楣,日后你娶亲、怀文娶亲都会往高了去”
又是pua,赵怀民听出那味儿就知道他爹心里肯定琢磨定了,于是按住了怀德,转头对着老父亲说道:“我呆到年后3月初左右,过年咱们要人情走动,婚事等年后再商酌也不成”
赵永福得到想要的答案后,笑眯眯地走了。
佝偻的背影被烛光拉得老长。
“哥,你就这么答应了?
赵怀德抽回了手,气得坐在床边,离他哥老远。
他哥坐在火笼子旁拷手,像个没事人一样,半响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少年耳朵微动,见外头动静没了,便笑道:“我只是答应议亲,没答应和谁家议亲”
至于要议亲多久,他说了算。等年后下场考试,有了功名,他也可以直接云游四海,四处游学,家里那些坏心肠的亲戚再折腾也折腾不出什么个花花来。
“可是,要是父亲直接应下那亲事,将彩礼送到卫家,届时又该如何?”
他没有那么乐观,这些年对老父亲的习性早已摸透了。
赵怀民冷冷一笑:“这不是还有你们?”
“试想哪个女人能受得了一个身体不行,随时要驾鹤西去的男人?”
反正他身体瞧着随风飘,面色也呈现出一种病态,若是找大夫看看也是无可厚非。
赵怀德:“....”他确实忘了哥哥柔弱无依来着,真是罪过!!!
既然说不通老父亲和老太太,索性就从女方那边下手。
“哥,我给你把把脉象?”
他哥哥一直都是这样单薄,有时候赵怀德一直担心哥哥的身体,趁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