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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脸色沉了下去,转身坐在龙椅上,阖上了眸子。
殿里龙涎香袅袅升起,一点一点侵袭着屋里的一切,其余者跪伏在地,以头抢地,好似精美的雕塑一般。
滴答滴答...
戌时
咚咚~~
安国寺的暮钟声幽幽传来,透过层层云雨,穿过重重殿宇,又漫过了青砖红瓦,荡漾在中极殿里。
皇帝那眉梢微微一颤,福大总管即可起身,用自己手臂撑着,以迎接圣体。
随着细细碎碎的脚步声慢慢漫开,跪伏者瞬间收回来目光,不知不觉地摒住了呼吸,直到那金黄色衣袍在眼前停止摇曳,这一刻他们好似忘记了呼吸,全身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皇帝用着近乎淡漠的口吻:“起草吧”
“朕已阅!!!着明日再裁夺”
少年如芒在背,听闻此言,嘴角下压,凛然道:“臣遵旨”
而等候他只有皇帝那冷酷的身影。
渐渐地,渐渐地,雷声小了,雨声也小了。
天亮起来了。内侍们打开窗户,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挟裹着丝丝凉意,铺在每个人脸上,众人纷纷抹了抹脸上的汗珠。
齐齐看向窗外那阴晴不定的天色,浅浅地呼出一口气。
雨停了。太阳出来了。一条彩虹挂在天空。这时一道残虹透过屋顶的青砖红瓦,在少年的鬓边投下斑驳光点。
蝉叫了。蜘蛛又坐在网上。池塘里水满了,青蛙也叫起来了。
少年走在管道上,路过御花园,时而有人擦肩而过,目光却始终直直看向路的那一方,并无异常。
“哎!赵大人”
“走那么快做什么?”
是韩仪,他擅箫乐,也是翰林院的供奉,翰林院除了赵恣这种擅文辞书画的学士,还有卜、医、棋、术等专门的技艺人员。这些内廷人员不光为皇帝进行占卜、医疗等服务,还有歌舞、棋艺等娱乐服务。选自《佚名》
这些技艺人员多为供奉,供奉皇帝享乐之便。
赵恣露出一丝苦笑:“韩大人不也没走?”
顾左右而言其它是必修课,他到底是走了这么一条看不见的路。
韩仪握着手里的萧,眼神专注地望着一砖一瓦,神色坦然,怡然自若道:“急什么,天气这般好,不冷不热,看看这皇家园林的风景最是相宜”
“冬日太寒冷,咱们出行也不利索,夏日朝阳太烈,蝉鸣蛞燥,春秋之时琐事缠身,唯有此时此刻才属于咱们”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时间总是在不经意就逝去,还不如活在当下多好。
“你瞧:燕子回来了,墙头的红杏也在闹,池子里的青蛙也咕咕叫着,多惬意..,微风正好,吹得人浑身舒坦”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稚嫩的小脸露出餍足之意。
赵恣从他的身上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不免有些羡艳道:“你能这般想已是不易”
他这话颇有些持重老城的样子,韩仪最不喜这人板正模样:“说得你好像老态龙钟一般”
“你这人真是...拧巴,比那山坳坳里的竹子还拧巴”“但凡刚刚顺着那位的毛捋顺了,也不至于落得一身冷清”
他们都是翰林院的人,并无实权,虽说能参与起草朝廷官员升免,征伐号令,外交安排等事务,很多时候只有参与权,并无决定权。
只需要察言观色,把皇帝想要表达的意思借自己的嘴表达出来,便是最大的功。
偏偏这人一身傲骨,有自己的想法,不与众人为伍。
一来二去成了孤君自傲的场面。
这些道理赵恣深有体会,奈何..
他想了想,也许曾经日夜笔耕不缀的自己,也许是披星戴月的自己,不允许自己就这般折了翅膀,敷衍于权势:“鲤鱼池里放一条草鱼,也是不错的”
太风平浪静的池塘总有一天也是死水一滩,那池中的鱼儿又怎么活泛下去?
总要激发出一丝浪花,让饲鱼者看到鱼儿们的鲜活,不是嘛?
两人相视一笑,算是明白了彼此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