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一声呼唤,慕雨又瞧向安玉屑。
安玉屑垂眸盯着茶汤,面无表情,纹丝未动。
慕雨抱臂冷笑,看来安玉屑不怕死。
或者,是他很有自信。
于是慕雨站了起来,故意打了个哈欠,伸手拔掉了自己发间的墨玉簪子。
因着未扯掉发带,她头发大多束着,只有几缕垂落下来。
安玉屑终于从那杯茶汤中抬头,拧眉看着慕雨走到了门前时将腰间的金绳转到她的手腕上。
慕雨开门之前,甚至扯了一下袖子去做遮掩。
安玉屑端着茶杯退到了一边,瞧着这样的慕雨只想冷笑。
她似乎觉得自己格外甚重?
“我已睡了,想不到你竟然给我买了吃食。”
慕雨拉开门时说着,伸手打了个哈欠。
江天客瞧着垂在她脸前的几缕头发,微微挑眉瞧了一眼她没脱的外袍,柔声询问:“屋里冷?”
慕雨去拿纸包的手微顿,吸了一下鼻子:“你毕竟是个男子,我穿着里衣出门与你相见,实在不像话。”
江天客将盛椰枣的纸包向后一撤,紧盯着慕雨的脸。
“你别与我装不在乎,我知你心里难受。”
慕雨双眼有一瞬放空,抬至半空的手缩回了衣袖。
他是关心自己?
江天客似乎是叹了口气,伸手将她垂下去的手又抬起,将那包椰枣塞进了她手中:“吃些甜的,莫要去想那些了。”
慕雨低头看着里面的枣子,香甜的气息冲进鼻腔,她声音沉闷:“多谢。”
江天客扯扯嘴角,神色复杂的瞧了她一眼后,转身要走时又折了回来,拿着折扇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发顶。
慕雨抬眼瞧他,正对上江天客那双关心的眸子。
他竟然真的是在关心担忧自己。
慕雨原本要说的话,堵在了嗓子里,张嘴又闭上,最后只伸出另外一只手将门迅速关了起来。
可腕间在这一瞬,有一丝金光闪过。
这一丝金光把江天客的脚步又拽了回来,他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牙关微磨,只想到了她身上唯一金光闪闪的东西——
捆仙绳。
可是,慕雨为什么会将捆仙绳系在手腕上呢?
门外,江天客的脚步动也不动。
门内,慕雨的脚步也动也未动。
安玉屑倒是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轻轻贴住了慕雨的手臂。
慕雨一惊,抬头看他。
安玉屑黑眸透出冷意,他歪着头,看起来无悲无喜,偏偏眨眼的时候又带上了几分脆弱和天真之感。
在慕雨瞧着他皱眉时,安玉屑修长的手指从纸包中捏起来了一颗椰枣,而后放入了嘴中。
他缓慢的咀嚼,竟还闭上双眼晃了晃脑袋,一派享受模样。
此时,门外江天客已经打开了对面的房门走了进去。
慕雨听到关门声,便忍不住张口要说话。
可谁知,此刻安玉屑却将手中端着的茶送到了她嘴边,猛地灌了进去,把她所有的话全都淹在了嗓子眼里。
太突然了!
她被呛得直咳嗽,茶水洒了一身。
软白的脸一时通红,眼睛却瞪得很大。
安玉屑瞧见她这幅样子,抿唇笑了一下,伸手轻轻又指尖给她蹭了一下嘴角的茶水。
“死人嘛,每天都有人死,就算不是被你拖累死的,也有可能之后自己除妖的时候死了。”
他说的风轻云淡,神色淡漠,眉毛上挑继续说道:“那么在乎做什么?在乎的过来吗?”
慕雨瞧着他那双乌黑的眼睛,微微蹙眉,良久才说:“你有没有心啊?”
安玉屑唇边笑意放大,讥讽的看着她:“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
慕雨皱眉没再理会他,抱着椰枣往床榻上走。
安玉屑看着手腕处延伸的金绳越来越直,挑眉,抬脚朝慕雨走去。
走到慕雨跟前时,她正要翻身上榻,然而,安玉屑却伸手将她手中抱着的那袋椰枣给拿走了。
手上一空,慕雨一愣:“你做什么?”
“明日会等着你的人,绝不会只有睹天十二峰的那些修士。”安玉屑说着话,又拿起一颗放入了嘴中。
慕雨盯着他,眉梢微动:“你想多了吧?我和他……”
“他怀疑你了。”
两个人都未说名字,可对谈论的人,却都清楚是谁。
安玉屑将椰枣咽下,舌尖碰了下牙齿,笑得讽刺:“你觉得他在门前站了许久,是在关心你?”
慕雨被他盯得难受,抿唇不说话。
“他在怀疑你。”
“我掩饰得很好!”
“你关门时用得哪个手?”
他声音冷静,拽了拽绳子。
慕雨眼睛一转,伸手捂住了自己缠着绳子的手腕。
她懊恼的皱眉吐口气:“还是你们男人了解男人。”
安玉屑垂眸看着纸包中的椰枣,没有言语,只是笑着将里面的椰枣慢慢的倒在了地上。
一颗一颗枣子掉在地上,滚落在两人脚边。
将纸包里的所有椰枣全都倒在地上后,安玉屑抬脚朝她又走近了一步,正好将一颗椰枣踩在了脚下。
“我不想太早死,你不想输,所以,警惕些吧。”
慕雨没有说话,看着安玉屑将纸包也扔在了地上后,又转身去到了矮榻上。
是应该再警惕些,明日清早这家酒楼的情形定然精彩极了。
若是她是个看客,或许还觉十分兴奋。
只是她现如今身处旋涡中心,躺在床榻上并不能安心睡去,翻来覆去后她坐了起来,伸手推开旁边的窗子。
这一坐,就是一夜。
天刚蒙蒙亮时,慕雨眼中爬上了血丝,她深吸一口气,又将窗子关上,转头看向了矮榻上的安玉屑。
他睡得似乎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