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玉屑拧眉,感受到身上的刺痛,只得按照暮雨的说法开口:“我去帮你寻张子悟,去代你向他道歉。”
悬空的剑阵后面,冯良玉眼睛倏然睁大,神色中透出一丝的迷茫:“是,我对子悟有愧,我该和他说一声抱歉……”
她说话间,安玉屑身前和身后的剑都尽数消失,整个空荡的房间中,只剩下了三人站立。
而因怨气产生的沉重压迫也在此时消失。
眼前和感受都空无一物的感觉过于奇怪,暮雨缩了下肩头。
只是,另她更不舒服的,是冯良玉身形渐渐透明。
不知为何,暮雨对这位女将军格外在乎。
但这位刚正不阿的女将却也不可能与她说上一句话。
在冯良玉身体逐渐透明的同时,又是一道紫光从她额心发出,瞬时打在了安玉屑身上。
这次,紫光并未袭向他的心口,倒是袭向了他的额心。
紫光注入,安玉屑的额心霎时间浮出一个极短极浅的红色印痕。
而伴随着这印痕的出现,带给安玉屑的,还是那难以忍受的痒意。
安玉屑张口轻轻喘息,倒是觉得这眉心一点痛苦比方才整个手臂上的痛楚更甚!
慕雨观他皱紧了眉头,想来是十分难受。
可暮雨并不未安玉屑的身体忧心,反而心下更加复杂,因为冯良玉的怨魂已经消散不见。
一方面,暮雨可惜于这样好的一个人就这样没了。
一方面,她和安玉屑最大的危机已然解除。
这以怨念和记忆构成的魔族邪阵,就此没有了所依仗之物,四围又开始有了奇异变化。
眼前脚下裂缝出现,整个空间剧烈晃动之间,只觉狂风诈起,慕雨和安玉屑的衣衫被吹得猎猎作响,双眼都被吹得疼痛不能张开。
而二人抬手挡风的时候,这将他们困住诡异魔族邪阵已经消散。
慕雨和安玉屑,也就此从阵中脱身。
风已停,魂消亡,可眼前的房间却还是那个房间。
与十几年前并无区别。
感受着耳边的安静和平和,慕雨恍惚的眨了下眼睛,转头看向身侧的安玉屑。
安玉屑抬手用力去按眉心红痕,察觉痒意不退反浓,只能作罢。
慕雨见他如此,又想起他方才说要去找张子悟的样子,有些想笑。
她朝他走近些,盯着他额心上的红痕,收了笑意:“你得尽快找到张子悟,否则这个东西会要你的命。”
安玉屑那双眼睛如同乌黑发亮的珍珠,漂亮而又温润,可此时看向她的眼神却实在称不上友好,那里面有一些厌恶,还有一些不悦。
他看她一眼后,没有说话,只又按了按自己的额心,转身朝门外走去。
走廊上的光不如慕雨来的时候明亮,该是入了夜,但却不知是否还是当天。
一时间,慕雨竟生出了一种不知人间几何的茫然。
“杜老板没等在门口,想来,我们在这阵中至少待了一天了。”
安玉屑在前面走着,振了一下宽袖:“是三天。”
他倒是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慕雨飞快的眨眨眼睛,这才想起来杜老板曾说的话,那些破阵的人进到屋中后就会消失不见,但到了第三天,门口便会出现许多白骨。
若方才安玉屑被那些长剑杀死,估计这会儿也会变成一堆白骨出现在房中了。
她快走两步到了安玉屑身侧,正要开口说话,却见楼梯处有人提着衣裳的下摆走了上来。
那人正是杜老板。
杜老板的脚步匆忙走近,脸上隐约可见一丝兴奋:“看来,二位已成功将恶鬼除去!”
安玉屑站定脚步,负手点头:“是,所以按照约定,杜老板应该要告诉我六殿下现在如何。”
杜老板收拢神色转为客套的笑面,慢悠悠的转着手中的核桃,朝慕雨瞧了一眼,干笑了两声并未说话。
慕雨挑眉,心想这杜老板倒真是个小心谨慎的生意人,因着是安玉屑与他交换信息,故而自己在旁边他就先不开口,征求一下安玉屑的意见。
她抿唇,伸手牵扯了一下捆仙绳。
安玉屑感受到手腕上的动静,没有丝毫反应,只瞧着杜老板:“无妨,杜老板快说吧。”
杜老板听后,点点头:“六殿下在军营中与先前并无不同,只是……”
“只是什么?”安玉屑眉心不由蹙起。
“只是,听说与他一同为囚的那位伴读犯事逃走后,林远大将军就因失职被皇上软禁府中,林枫为此事心中憎恨无比,便准许军中一些好龙阳之人任意待之……相信,你是知道我在说什么的。”
慕雨听着,十分不解的皱起了眉毛。
任意待之,不就是让那些人他百般折辱吗?
就算大梁覆灭,那也曾是君王之子,怎能如此作践?
同慕雨的反应不一样,安玉屑听完,似乎毫不关心,沉默半晌后,平淡开口:“好,我知道了,多谢杜老板。”
杜老板颔首,脸上又挂上了亲切和蔼的笑容,转身引着安玉屑朝楼下走去。
一到一楼,那杜老板便再也顾不上安玉屑,只亲切的招呼起客人们。
慕雨同安玉屑也不多做停留,只迅速走出了赌坊。
从赌坊出来,慕雨抬头见外面天色已暗,街上也无人烟,安静极了。
丝丝凉风吹来,不同于之前的燥热。
从这阵中出来后,已经悄悄度过了盛夏。
暮雨微微抬头看了一下星空,只觉得连心底都安静了下来。
可身后的赌坊还是十分热闹,无论是笑声还是哭喊,都很是清晰。
原来,不管是哪里的赌坊,都会是深夜中最热闹的存在。
慕雨还抬着头,她看着今晚凉薄如纱的月色,想起冯良玉的事情不由叹息一声,只道:“我劝你尽快去找张子悟,咱们早日上路。”
安玉屑肩头有轻微起伏,像是将什么情绪往下压了压,不想外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