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狂风与坍塌的碎石中,商南明牢牢抓住了祈行夜。 他一手撑住楼体钢筋,一手抓着祈行夜手腕向上,山崩于前却眉目不惊,足以在将摧毁于血海的大厦中再撑起一片天。 祈行夜却只抬头望了他一眼,然后借力猛地一扯—— 竟将商南明也连带拽了下来。 两人如折翼之鸟,笔直落向血海。 商南明皱眉,祈行夜却将他扯进自己怀里,抬手拦下砸落的石块。 钢筋划破祈行夜的手臂,血液滴落商南明鬓边,顺着脸颊缓缓流淌。 他看到了他真挚热烈的眼。 他说,你让我帮你,那就信我。 信我。 我不和你讲证据,我和你讲人性。相信我比你更迫切的想要结束这场灾难。 商南明眉头慢慢松开。 他松开握在腰间枪.匣的手,有力臂膀牢牢握紧祈行夜腰肢,任由自己与他…… 跌落污染。 血海翻涌怒吼,激荡在鲜红城市中,眨眼间掀起巨浪,将破败的街区建筑吞没。 晋南愕然抬头,高大几十米的巨浪扑面而来。 枫映堂转身,调查官们的眼睛里,都倒映出与天比高的狰狞骷髅。血海倒灌冲向昏暗天空,如礼花般炸开,无数血水炸开飞溅,红碗倒扣,所有调查官沦为囚徒。 “巢穴——要成形了!” “污染案CB0739,预备升级CA0007。记录人……枫映堂。全员启动黑匣子,就算全员死在这拿命填,也绝不能让污染扩散!” 他们在嘶吼。 用生命。 黑暗中,一双眼无声睁开。纤长眼睫微颤,抖落血珠。 祈行夜没想到,血海之下,是另外一个世界。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余大。 余大瘦小佝偻,不过刚五十就已经严重衰老,花白头发皱纹沟壑,穿一件发白汗衫,补了又补的劳动鞋还是破损严重露出脚趾。比档案照片看着更苍老,像被榨干了生机的枯树。 京城的秋天很冷,很多人早早穿好了厚衣服。但余大还是单薄衣物,他连给自己添置件外套都没舍得。 祈行夜眼眶发热微湿,他快步追赶向余大,一声声喊他。 余大却也同时加快了脚步。他走起路那样轻快,几乎要飞起来。 随着余大的脚步,周围景色快速变换。祈行夜再一抬头,就发现身边竟然是城市的万家灯火。他垂眼,就见眼前是老旧居民楼。 旁边的路标让他意识到,这里是余大二十年前租住的房子。 那时候,妻子还没有患病,孩子聪明孝顺。这个家庭还在期盼着未来的好日子。 刚刚还苍老的余大在走进楼门的瞬间,挺直了腰板有了笑意,乐呵呵的离老远就喊着自己的妻儿。 一户人家开了门,妻子嗔怪他,却也心疼问他今天的活累不累。 “不累。赚了钱给你买新衣服,给娃买肉,买新练习册!” 余大干劲十足。 祈行夜恍惚了一下,也踏上楼梯立刻跟了上去。 他在这里是透明人,穿墙而过也无人可见。 余大和妻子在厨房忙碌,大声问孩子在学校怎么样,孩子骄傲说自己又考了满分。 他笑得合不拢嘴,眼里有光:“我娃是京城大学的料子!都随了他妈。” 祈行夜沉默站在客厅角落,看着一家人在桌前其乐融融,余大在家人面前放松幸福。家门将一切风霜苦楚,都挡在了外面。 可他同时也看到,余大起身为妻子添饭时,背过身偷偷抹了眼泪。 生活压不垮的汉子,满眼哀戚。 这个时间点,悲剧还没有降临在一家人身上,余大的生活还有奔头,他不该有这样的情绪。 祈行夜瞬间了悟,这不是往日重现。 而是余大自欺欺人。 “余大。” 祈行夜走进厨房,沉声道:“你很清楚,这并不是真实的。你的妻儿……但你的母亲,还在等你。” “不要一而再的错下去了,你现在还有可以选择的机会。” 余大拿碗的手颤抖,饭碗摔碎在地面。他的肩膀瞬间垮了下去,压弯了腰难以喘息。 “生活没给过我选择的机会。” 他苍老的声音里是无可抑制的哭腔:“我仅有的,也都失去了。我只是想一家人在一起,好好吃一顿饭,怎么就不行呢?” “怎么就,不行呢!” 祈行夜无法回答余大的问题,他喉结滚动,酸涩难言。 足以害死成百上千人的污染源,唯一的愿望,却是和家人吃一顿团圆饭。污染粒子按照余大的心愿,将梦中愿景显现。 可虚假终究是虚假。 如果放任余大逃避,污染会波及更多与此相似的家庭。悲剧重演。 祈行夜侧眸,厨房玻璃外,妻儿笑语声声,一室温馨。 他的眸光渐渐沉下来。一秒之息,已经有了决断。 “余大,你的孩子雇佣了我,让我来找你。” 祈行夜刻意放柔的嗓音温和真挚,早已经习惯于街坊邻居打交道的私人侦探,深谙如何得到他人的好感与信任。只要他想,没人会怀疑他。 余大也愣住,慢慢转身。 “他想原谅你,和你重新做父子。但是他脸皮薄,拉不下脸自己来和你说。所以才拜托我来。” 这也是祈行夜在看完余大档案后,得出的可能性结论之一:委托人同事想过道歉,却不知如何开口。 祈行夜向他伸出手:“让我帮你,余大。” 余大动摇了,他在笑,嘴角压也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