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青回头,就见沉睡的老人不知何时半睁眼,正在看她。 这个年龄的老人,又在沉病中,按理眼眸应该是昏黯的,脑陈的,但这老爷子双眸却极为清亮,而且半睁的双眸中隐藏着锋芒,眸光沉沉,似有深意。 那深意中又带着几分祈求和祈怜。 楚三合又问:“能治吗?” 其实看得出来的,虽然楚三合嘴上说着如何如何对老人好,但他是个连女人孩子都不会善待的,放高利贷的,而且楚春亭手里有金针,藏在哪里,只有他自己知道。 一边是楚三合灼目盯着,一边是老人紧攥着她的手。 林白青脱口而出:“治不了。” 随着她这话说出口,老人的手暮的一松,但又旋即握紧。 楚三合又问:“那你看他还能挺多久?”又说:“我得准备后事呢。” 林白青问:“你是想你大爷早点走好,还是想他多活一段时间?” 楚三合摸头:“我当然是希望他能活得久一点,这可是我最亲的亲大爷。” “那你通知他儿子吧,老人家时日无多了。”林白青说。 一个躺在床上的老人,想受寒可太容易了,他动不了,说不了话,有人揭了他的被子他也只能捱着,而只是揭个被子,于这老人来说就能叫他速死。 保姆瞧着傻傻的,而且很懦弱,楚三合真想让老人死,甚至一把就能捏死。 这种情况下,把老人家的儿子叫来是最好的。 楚三合摆手说:“你说我青集哥呀,他说了,现在就由我照料着,等到办丧事的时候他再来。” 关于楚家,林白青听说过一点,大儿子叫楚青图,二儿子叫楚青集。 楚青图早死,楚青集是在小将们闹革命时,抱着汽油桶子逃去M国的。 林白青看穆成扬,一脸错愕。 她不敢相信,大名鼎鼎的楚春亭的儿子竟然会绝决到不来见父亲一面的程度。 穆成扬小声解释:“为了金针,听说俩父子闹掰了。” 老人依旧紧紧的握着林白青的手,沉默不语。 这可怎么办,一个稍有不慎就会咽气的老人,儿子不管,侄子不怀好意。 林白青 倒是可以把他带回灵丹堂医治。 但楚三合肯定不会同意。 再说了,这是保济堂的病人,中医堂之间还没有相互抢病人的先例,她要那么干,全国的同行都得唾弃她,说她丢顾明的脸。 穆成扬望着师妹,比她还觉得挫败。 毕竟他们是顾明的徒弟,来治师父的情敌,治不好,太丢师父的脸了。 林白青转念一想,说:“活是肯定活不了的,但如果楚老板你真有孝心,想让老人走的好一点,我每天来一趟,给点临终关怀吧。" 穆成扬也在看楚三合:“楚者爷子对我们保济堂很好的,就让我们保济堂临终关怀他一下吧,让老人就这么走了也不好,你说对吧。” 楚三合再摸头:“行吧,不过诊金……” 林白青说:“我是个小大夫,只收一块钱。” 上门治病才收一块钱,这诊金可太便宜了,陆东家开个药方都得三十块呢。 但楚三合继续秃噜脑袋:“都这样儿了,要不要麻烦大夫呀……” 老人攥着林白青的大手猛然一紧,攥的她手生疼,他的呼吸也于瞬间屏住。 显然,他也迫切的想知道,侄子会不会吐口。 林白青柔声说:“这可是赫赫有名的春亭老人,现在是没有太多人知道他回来了,所以没来看望,但总会有人听到风声来看病人吧,再说了,等他死了,会有很多人来奔丧的,你看看这褥疮,你再看看他这瘦的样子,要他的朋友们看了,要怎么说你?” 楚三合指保姆:“都是她害的。” 保姆欲哭无泪:"楚老板,我已经尽力了呀,行了行了我不干了。" 林白青调和说:“我帮老人治治褥疮吧,让他走的舒服点,体面点。” 楚三合终于点头了:“从什么时候开始?” 林白青说:“就现在,我带了药和针的。” 因为早听说了是中风,林白青来时背着针的,而纯阳的马衔铁针,以及灵丹堂自制的传统名药大活络丹,就是治疗中风所引起的瘫痪的最佳良药。 “现在不行,我还要出门谈生意呢。”楚三合说着,从墙角的柜子里取出两副卷轴画来,说:“有人要字画,这会儿得去送。” 从柜子里飘出一张照片来,他捡了起来,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你都癌症了,不去医院治病?”林白青问。 楚三合聪明一世糊涂一世,笑着说:"一个医院说的又不算,我有的是钱,再多找几个医院问问,到时候找个最好的大夫,肯定能治好。” “那您快去谈生意吧,我们治完就走。”林白青说。 她又不傻,看得出来,这楚三合就跟顾家的顾怀尚一样,就是个家贼。 先让他偷点东西走吧,林白青好给老人治病。 等楚三合走了,她转头揭开被子。 直到这一刻,老人也才算松开了她的手,长长舒了口气。 这屋子干干净净,床铺也无异味,就证明保姆做的已经很好了。 只要能保证老人不着凉,治起来其实很快的。 保姆端了水来,又哭哭啼啼的说:"这位小大夫,我真的尽心了。" “我知道,不怪你,来,扶楚爷爷坐起来。”林白青说。 俩人扶起老人,给他喂了大活络丹。 然后还得静待一刻钟,等胃开始吸收药物,林白青才准备重新上针。 穆成扬还是想不通:“楚老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