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挫骨(1 / 2)

天干净得令人心慌,白光径直连向绿野,降下无形的焚烧。

任汗流浃背,颠一下背上的竹篓,连玉加快步伐,两步并一步往山下的瓦屋赶。今夜是仪式,晚了就糟了。

篝火接连被火把点着,橙红火焰熊熊燃烧,同天边晚霞模糊了边界。连玉扔下竹篓,一把搂起药草铺上竹席,拉上门扇。

发间穿插一支又一支银簪,下巴被扣着上胭脂,连玉偏头躲伸来的手,又被身后的人捧住了脸。

“可以先不抹么?”连玉扁嘴,一个劲地藏自己的嘴巴皮子。趁没弄完,她还能和阿珠说上几句。梳妆的人都凑上了前,边劝边往她身上套衣服,“您别闹,妆花了又得来一遍。”

“那边可差不多了呢,您得快些!”

连玉只得张嘴让抹口脂,伸手让穿衣,眼睛骨碌碌地转,来回寻找。一扇未合拢的门忽地探出一张眉黛唇红的小脸,黑发被细细拢向脑后,银饰错落,眸中落光。

“阿珠!”碍于两人都被抓着梳妆,连玉只来得及笑她一句,“哪幅画落下的童子!”

一打扮完,连玉扯了裙摆就去寻人。难得笑闹上两句,又被接上高台。两人端坐上软垫,四周莲花盏围绕,灿若黄金,莲蓬镂空处冒出薄纱般的烟。

如鱼群汇聚,一层又一层人影逐渐围满整个高台,细细密密的烛光交织其间。夜色如墨泼洒,戴银饰,着彩装的人群于火光中舞动,一片欢声笑语。

瓦屋廊下,人群一隅。

“族长,这,阿珠如何熬得过?”女人话语中已染上哭腔,却又强压下去,“一错再错,恐怕祸患先至。”“熬不过,萝儿来。”白发老者身后的女孩儿躲闪了目光,怯怯地回应,“嗯。”

连萝压不住眼中的艳羡,只得低垂了眉眼,显得怯生生的。盛装打扮的两个女孩儿,端正跪坐,神情收敛,轻烟缭绕下恍若两尊玲珑神像。坐上面的,本也可以是她的。

被领去梳洗一番,却寻不着人的连玉穿过长廊,往瓦屋深处寻。阿珠约莫回祖屋去了,难为她坐得住,要放自己没日没夜地守一屋子密密匝匝的泥塑打坐,迟早得疯。

好在今夜是仪式,她同阿珠多说几句也不碍事。

迈上石阶,朱红帷幔交错掩映,垂至地面。青石铺就的地面满绘符文,凿刻而出的笔画锋利深邃,填充金粉。莲形灯盏层层辉映,呈阶梯状分布,为屋内增添几分暖意。

平日鲜少有人的祖屋莫名多了许多女侍,连玉心中正奇怪,却望见了未换下一身宽袖白衣的连珠。她不知为何被几人按住了手脚,仰躺在地。

心中一悸,连玉急忙上前,却被人从身后拽住了手臂,不由扭头后望。拦她的连萝瑟缩一瞬,紧抓的手却越发用力,而静守屋内的女侍已齐齐围了上来。

一侧靠布包,盘腿而坐的老妇人燃好药草,细细打磨着刀具。她皮肤干缩,垂覆骨骼,周身气息却无比平和,长裙五彩的羽饰彰显了她巫医的身份。

惊恐翻腾上涌,连玉慌乱喊叫,“阿珠!阿珠!”带了些许湿意的手捂住连玉的嘴,掐得皮肉鼓胀。连萝的脸凑得极近,连玉瞳孔紧缩的眼珠映着她惨白的脸,“够了,别叫了!”

“你不想弄巧成拙,害了她吧?看着。”连萝眼中划过夹杂惧怕的快意,扳过连玉的头,对上低头试刀的巫医。老者轻轻一削,干硬发黄的厚指甲便留下一道平整切面。

除去了衣物,连珠被灌下大碗黑绿药汁,浓香黏腻发甜,涣散了她的眼神。备好刀具,巫医举起手中的小刀自她脖颈处划开,血珠争先恐后地溢出,血肉轻微颤动。

推搡下连玉被半压在地,手臂被连萝紧扣,却硬生生往前爬了几步。头被紧扣,颈骨不堪重负,她强行抬起。连珠细瘦的脖颈青筋爆出,浸满泪水的双眼侧了过来,对她露出个虚弱的笑,嘴轻轻张合,“别看。”

连玉挣扎着上前,可敌不过巫医的利落,转眼血痕已围转了连珠整个上身。老妇人一手托连珠的头,一手抵肩,一同发力。

四周忽地陷入空白,寂静无声,唯剩一截长长的脊骨,什么粘稠的东西沿嶙峋的白骨缓缓滑落,滴答一声,让她瞬间惊醒。

“不要!不要!”连玉叫声尖锐,胡乱探手,要往前去。一群女侍不敢伤着了人,只得不住环抱,拖拽。连萝见要压制不住,凑到她耳边,“你闹吧。抢来了,你还能安回去不成?”

似被抽去了力气,连玉愣怔,忽地露出个哭一般的笑。她早该明白的,被选中那一瞬间众人的凝滞,她逃避掉的所有恶意,负担的都成了阿珠,蛇神最初承认的侍者。

连珠,她的双生姐姐,自出生,眼底便满布细碎纹路,诡异而非人,随年岁增长,愈发近似蛇鳞。而那份非人所呼唤来的,却是狂欢。

“蛇神大人!蛇神大人未曾抛弃我们!”洋溢喜悦的脸扎堆凑来,挤挤挨挨,眼底带着某种期盼终于得以印证后的癫狂。

所有人都这么以为,能驱使蛇群的连萝定为另一位神侍。无需理会打量同评估的眼光,她早打定了主意,决不向任何人泄露,被围绕于人群中的姐姐,偶尔虚虚笼于一条无头巨蛇的躯体内。

巫医扯开一旁的布包,布匹滑落,露出个一人长的雕花青铜盒。似皲裂土地般的手按上搭扣,小心开启,盒中显露一截蛇尾,虽已干枯皱缩,但依旧比寻常蛇大上数倍不止。

而如今,那条无头的蛇弯曲着,裂口鲜血满溢,滴答成线,淋向那颗头颅与蛇尾,似悲戚又似哺育。

烛火飘摇,血色符文遍布青石。妥善放置的青铜盒无故逸出几分湿意,底部如生泉眼,涌现深红水液,淹没了盒中物品,冷香四溢。

连玉跪坐在地,浑身发凉。连萝弯了弯嘴角,似十分满意她的安静,尽管突如其来。

众人目光灼热,连同帷幔后睁着一双浓黑的眼,密密麻麻的彩绘泥塑,似乎都压抑了鼓动得厉害的心脏,等待他们的神再次降临。连玉神色冷然,近乎冰凉地,在一片寂静中突兀开口,“不够。”

警惕着她的连萝迟疑地看向巫医。

迟迟不见水液动作,守着青铜盒的巫医鬓角被汗水浸透。她双手颤抖,如遭重击,听见连玉的话语后瞪大了眼,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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