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话!”桌上的黑影打断了同伴的话,“回去复命。”
“听着,你们兄妹俩若敢透露半个字,就不是砍根手指这么简单了。”
话音落,女孩觉得制住自己的力道松了,同时背上一轻——黑影取走了女孩背上的竹篓。
一阵刷拉翻找的响动后,竹篓被黑影砸到了床上,床上的人影闷哼了一声。
“嘁,这点钱还不够大爷喝酒。”
“快走!”另一名黑影催促道。
摇摇欲坠的房门被粗暴地一脚踹开,黑影一前一后消失在夜色中。
“哥?”借着从倒下的屋门处透过的月色,女孩手脚并用扑到床边,拽掉床上青年口中的脏布团,哆哆嗦嗦地解开他身上的麻绳,“他们、他们又打你了?”
青年头发散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右手简陋地包着包布,顶端渗出紫黑的污浊,可以明显看出食指和中指处的凹陷——两根手指显然已经被砍断了。
女孩泪流满面:“哥,我们去找大夫!来得及的,一定来得及的!”
青年伸出手,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那一阵盖过一阵的动静,简直想要把肺都给咳出来。
女孩连忙倒了一碗水递到他嘴边:“哥,水。”
青年却一把拂开水碗,紧紧握住女孩纤细的手腕:“小春,去报官。”
“哥……求你了,我们先去看大夫好吗,那些人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女孩摇着头,泪水汹涌,哭花了她的脸,“官府……官老爷不会管的!”
青年颤抖的手缓缓松开了女孩的手腕,惨淡地一笑:“无权无势,便活该遭此吗……明明离科考不到十日……”
话音未落,猛地呕出一口黑血。
“哥——!!!”
女孩厉声尖叫,迅速接下头上的包巾,从头发中取出藏起来的银子:“哥!你看,我还有这个!我这就去回春堂请大夫!”
“站住!这钱哪来的?”
“是……我在路边捡的……”
“还不说实话?我怎么教你的!咳咳咳……”青年厉声怒斥道。
女孩抖了一抖。
“小春!”
在青年的质问下,女孩终于将今晚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竟然是那位天禧郡主……呵,呵呵……小春,你我偏偏招惹了皇室的人……”听罢,青年沉闷地笑起来,宛如一团坠在悬崖边欲断不断的蛛丝,一步踏空粉身碎骨,可那根蛛丝上早已坠满不堪重负的绝望。
“人心不在人心上,世无定数颠倒颠。”
良久的沉默后,青年睁眼看着陈旧的房梁,道:“小春,把银子送还英国公府,明日一早,我们便回江阴老家去。”
……
风祝河边,风住亭。
魏禧和飞鸿雪泥一起在亭中点燃了河灯,后两人分别捧着写下自己心愿的灯,放到河边随水飘流。
雪泥:“郡主,您的心愿可想好了?河边湿滑,奴婢帮您放吧。”
飞鸿重重拍了雪泥一下,后者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飞鸿向魏禧笑道:“不急,郡主慢慢想,等七殿下回来呀,有他帮您写、和您一起放。”
魏禧回到亭台里,慢慢喝着七皇子差人送来的暖胃的清汤。
她知道飞鸿什么意思,即便前世人情世故未经锤炼,但她也不是一些小说里迟钝得近乎刻意的小白兔。只是,她看不清七皇子这个人,同时很清楚自己行进的路,她知晓自己的死亡倒计时,无意耽误自己或别人的精力与时间。
这样想着,她抬头看向亭外。
不远处,街角银桂下,七皇子倚靠在身后的树干上,曲起一条腿,脚跟抵靠树底部,手里把玩着一柄银亮的匕首,静静听身侧的黑衣侍卫说着什么。大多数情况下,他话很少,眉目间蕴着一股淡淡的冷意,完全不像一个爱嬉皮笑脸的人。
阑珊的灯火逆光勾勒出他侧身的轮廓,肩脊的直线一路流畅地顺到窄窄的腰和修长的腿,本应是随意而散漫的姿势,落到他身上,倒如一根绷直的弓弦,优美而凌厉。
那种手中下意识把玩物件的动作和身姿,让魏禧想到某个靠在龙瞑石窟洞壁上的人,两个身影渐渐重合。
但很快,魏禧甩甩脑袋,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七皇子无论是和无名、还是和断无生,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此处远离闹市,但毕竟中秋夜比往日热闹,还是有零零散散的百姓路过,虽然被周围警戒的侍卫不动声色地引开了,还是会有路人下意识往这边看。
七皇子一身窄袖束腰的黑衣与周围的侍卫并无太多差别,却让人很难将视线移开,或许是他身材比例十分优越的缘故,亦或是那股子让人无法忽视的雍容。
大抵是察觉到了特殊的目光,七皇子抬眸撞上了魏禧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
魏禧第一时间转正头,但当她意识到这一莫名其妙的举动后,即刻反问自己为什么要“做贼心虚”?
将其归结为色令智昏,魏禧掩耳盗铃般重新看过去,却发现七皇子已经走到了亭边。
他含笑的声音传来:“可想好要写什么了?最好离奇些,否则我都能替神仙给你遂愿。”
魏禧摇头说自己想不到什么特别值得祈愿的。
七皇子:“当真?”
魏禧点头。
“那就当替我许吧。”
“替你许什么?”
“你觉得我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