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在第二日听佛经的时候将氐奴叫到了身边一起听。
氐奴依旧带着手链,面上依旧凶狠,但动作却乖顺,很是老实地跪在门外。
这下是郑娘子有些惊讶了,她这几日也听说沈舒得了一个如野兽一般的氐奴,只是没想到对方年岁不大。
小娘子让这氐奴来听经,是想用佛经感化这氐奴的兽性吗?
可她又觉得不像,小娘子的做法总是出乎意料。
她压下心头的疑问,继续讲经:“佛言:吾视王侯之位,如过隙尘。视金玉之宝,如瓦砾。视纨素之服,如敝帛。视大千界,如一诃子……”
“呵呵。”
一声嗤笑声打断了郑娘子温柔的讲经声。
“你这氐奴笑何?”郑娘子对氐奴的耐心就没有对沈舒好了,眼中带着愠色。
被质问的氐奴并不害怕郑娘子,他瞥了眼沈舒,见沈舒并未生气,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佛既是视金玉之宝为瓦砾,为何还要信者塑金身?”为何还要香火钱?
氐奴很抵触这些佛说,王侯之位人人争抢,更是他梦寐以求之物,却被人说得狗屁不如。
他最厌恶这种人!
这个问题显然在郑娘子的知识范围:“建者以金塑,是舍财,去贪,且佛身本金,建者塑金身本也是为了让世人看到佛真身的样子。”
沈舒:这个回答绝了!
“你眼中的金银贵重之物,殊不知在极乐净土遍地都是。”郑娘子鄙夷地看着氐奴。
沈舒:这脑洗得就——很彻底!
氐奴被怼得哑口无言,他愣了愣不知道说什么,但他也不觉得郑娘子是对的。他幼时富贵,后没为奴,与兽争食,他有自己信奉的准则。
什么因果,什么轮回,这些对他都没用,他需要的是摆脱现在的日子!
只是他没有利嘴说不过郑娘子,等着一双如狼一般的眸子看着郑娘子,凶狠极了。
沈舒看了眼氐奴,又看了眼郑娘子,然后先对着氐奴呵斥道:“不得对郑师无礼!”
氐奴被沈舒瞥了一眼,就恭恭敬敬得跪下给郑娘子赔罪。
见状,沈舒又对郑娘子笑道:“佛渡众生,也渡氐奴,郑师想来也同佛陀一般仁慈兼爱。”
氐奴低头,佛从未渡过他!
郑娘子顿了一下,表情无奈:“小娘子这会儿倒是有了佛性。”她见过不少贵女了,如沈舒这般难搞的也是第一次见,她到现在都没弄明白这位真正的心思。
沈舒笑笑不语。
就在这时,何氏进来回禀:“小娘子,祝将军到了,郎君请您去前厅见客。”
“请郑师先休息。”沈舒对着何氏点点头,然后又让何氏将自己写好的信笺、平安符一起带着前往前厅。
沈舒见到祝将军的那一刻都惊呆了,这人真高啊!得有一米九多吧,而且身子魁梧,膘肥体键,膀大腰圆。
这人往厅里一站,简直像是一座小山!
特别是她进去的时候还听到袁充夸赞这位祝将军的声音。
“真伟丈夫也!”
沈舒:……
“安成得你,得一猛将也!”袁充又赞。安成是沈靖的表字。
进去后,沈舒都要抬着脖子才能看清这位伟丈夫的长相。
不好看,脸色黝黑,一脸凶神恶煞地那种,特别是眼角下还有一条延申到嘴角的疤,丑陋又骇人。
这要不是她年纪小,怕是会当场被吓哭!
祝放之也知道自己长相不雅,在沈舒进来后赶紧以手遮面,他自己的孩子都怕他,更不要说使君家的小贵女了!
见孙女进来,袁充朝着她招了招手,问道:“还不见过祝将军?”
“阿叔。”沈舒笑着行了礼。她震惊倒不是因为祝放之长得丑,而是觉得这人和电视剧里的八块腹肌的那种将军不太一样,一时间没缓过来罢了。
祝放之哪里敢受沈舒的礼,赶紧避开,然后用衣袖遮过脸部,对着沈舒施礼:“小娘子。”
见祝放之一直遮着脸,沈舒道:“阿叔美哉,何故遮面?”
他美?
要不是这话是沈舒说的,祝放之差点都以为别人嘲讽他,直接和人干架!
一旁的袁充笑呵呵地问道:“祝将军美在何处?”
“戍守边关,为国而战,此谓大美!”沈舒赞道。
这话让祝放之一愣,一脸横肉的脸上罕见地有些红晕。若是被成人这么夸,祝放之只会觉得对方是在奉承虚伪,但被一个幼女如此赞誉,他是真的有些羞了。
袁充哈哈大笑。
沈舒又道:“若男儿都敷粉,大雍何人来守?”原谅她第一次见到敷粉的男子的时候的惊骇。
不是她歧视男子化妆,而是咱不能丢了阳刚之气好吗?当此乱世,她真心觉得男子还是阳刚勇猛些好!
这话说中了祝放之的心坎里,他就是看不惯那些士族敷粉熏香,把自己弄得和女郎一般的男子。
可偏偏南雍就认为那样的男子美,特别是建康城中更是此风盛行。他入建康后,就因长相和不敷粉熏香被几次嘲笑,所以才会在沈舒进来后下意识地遮挡。
今日来袁家,让他极为畅快。先是有叫自己“伟丈夫”的台甫,又有说自己“大美”的小娘子,说得祝放之都重燃了自信。
“小娘子此言大善!”祝放之高声道。
沈舒听着这说话如洪雷的嗓音,突然明白了为何武将要长成这样。
这出门叫阵,心理素质不好的都能吓趴下了!
“这是我给大人的信和从栖霞寺求的平安符,我会每日为大人和诸位阿叔兵士祈福诵经,望大人和各位阿叔平安归来,北伐大胜!”沈舒说着将信笺和平安符交给了祝放之。
这话听得祝放之都感动极了:“小娘子孝心感天,使君必定会平安,北伐也定会大胜!”
沈舒又甜甜一笑:“阿叔也要平安,我以后还等着阿叔来建康再来看我呢。”
祝放之心中更感动了,赤子之心总是最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