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不慢的将金印亲自系在自己腰间,看向施氏。
施氏看着那方金印,只能应是。
她能违逆一个孩童的意愿,却无法以庶人之身违逆乡君之意。
见施氏离开,沈舒自嘲一笑。
来到这个世界,她不止学会杀人,还学会以势压人了。
是不是再待几日,她就不是她了?
不管了,处理完这件事,她一定要回去。
沈舒让婢女给自己梳了一个简单的双丫髻,只带了固定发髻的银簪,就让人带领去前厅。
离开屋内,院子里都是用抄手游廊连接着,脚着木屐走在游廊的橡木地板上。
沈舒走的很慢,一来她高热过后身子发虚,二来她第一次穿木屐,即使有原生的记忆在也不适应,走的有些慢。
“小娘子,不如奴抱您过去?”身后一个婢子躬身向沈舒问道。
沈舒摇了摇头:“不用。”她是成年人,不习惯人抱,再说也没几步路。
等沈舒到前厅的时候,袁平和张纶已经到了,见沈舒苍白这一张脸,自己走着过来,袁平急了:“现下已是十月,寒风已至,前厅冷冽,有什么话小娘子等养好病再说不迟。”
厅沿用古制,并无门窗遮挡,只檐墙遮挡,称厅事或听事,供起居听事之用,所以只用了竹帘帷幔遮挡,根本挡不了多少风。
张纶也道:“小娘子大病未愈若,再受风寒,可怎么好?”说着便唤妻子将沈舒抱回去。
可沈舒却没有理会,一双乌黑发亮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向两人道:“两位阿叔,我只想知道贼子究竟是何人?”
原身的家世背景那么强大,又有父亲的亲卫护送,就这样还差点丢了性命。
再加上那些畜生采用那种肮脏的手段逼迫吴媪,目的就是为了她,显然知道她的身份。
所以那些人绝不可能是普通的山贼匪盗。
这种事情,她问施氏不可能问出来,所以只能寻袁平。
“这……”袁平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无助的看向一旁的张纶。
张纶也没想到小娘子如此敏锐,已经知道了贼人身份有异,只是这些涉及到沈家后宅和朝堂。
因此,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见两人不答,沈舒眼眸沉了沉,拨弄着腰间的金印,这是张纶也注意到了金印,心思一凝,但还是道:“小娘子,仆身为郎君主簿,并不是安乐乡君官④。”
沈舒明白了,她失败了。
乡君这个身份是高贵,但只对女人有用。
对男子,特别是有官身的男子无用。
“阿叔,贼子杀我,乳母因护我受辱而死,我却不能知贼子是何身份吗?”沈舒黝黑的眼中瞬间起了雾气看着张纶,一反之前拼尽全力摆出来的威仪冷淡。
张纶挡得住沈舒以势压人,却挡不住玉雪可爱的小姑娘哭着求他,心中瞬间犹豫了。
可他更知道,自己若是将真相告诉小娘子,郎君那里,自己绝对无法交差。
见张纶还是狠心别过头不说话,沈舒也不放弃,她换了问询的对象,转头看向向袁平道:“我不要阿叔说,我要阿叔看着我的双眼就好了。”
袁平一愣,虽然不懂,也觉得与理不合,但想想沈舒只有六岁,也就点了点头,只要小娘子不要他回答,怎么都可以。
他也不觉得不叫他说话小娘子能得到真相。
沈舒问道:“那些人是官差或是官兵?”
又想到袁平的身份,补充道,“亦或是部曲?”
原主的记忆,让她知道何为部曲,允许存在私人军队简直可怕。
袁平瞳孔增大,有些惊讶地看向沈舒。
沈舒知道自己猜对了,又问:“是沈氏的还是袁氏旧怨,又或者是我之私仇?”一边说着,她一边观察袁平的表情,袁平在最后一个反应明显。
原主一个六岁生活在内宅的小女孩能和什么人有这种私仇,她皱眉道:“是大人.妻?”
时下“大人”并不是称呼官员,而是对父亲的称呼。
见沈舒自己猜到了,张纶也微微睁大了眼。
“部曲身上刺字为何。”张纶也不瞒了,沈使君继妻的妻族也是何氏。
正当张纶觉得沈舒知道真相会回去之后,却听沈舒道:“只凭刺字,连审都没审吗?”她记得抓到了活口。
“人被安成王和广陵太守带走了。”张纶请罪道,“此事是某无能,请小娘子降罪。”
“现下那些人如何?”沈舒又问道。
张纶一揖,汗颜道:“已被枭首弃市。”
换句话说,就是死无对证了。
所以真的是何氏吗?何氏要杀她在沈家不是更容易?何必废这么大的功夫半路劫杀?
沈舒觉得身上更冷了一些。
这个世界太可怕了,是什么让幕后之人对一个六岁的孩童都不放过,还牵扯那么多无辜的生命。
吴媪、婢女、部曲……
那些惨死在她面前的一条条生命。
更厌恶这个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