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滑稽恐怖的蠕虫立刻操纵起它的子嗣——那形如黑泥的超自然生物,它们呼啸着冲出了门外,而傍晚正好是它们踊跃活动的时间,这群黑泥欢呼雀跃至极,发出如同哑声一般,恶魔的可憎嚎叫。如果从旁人来听,这不过只是一种近似行将就木老人的哀叹、沙哑的哞叫,但其中所蕴含的恐怖和邪恶也足以让人沉默或发狂。 它们在四周寻找着德安娜的足迹,这位代行者的“尸体”当众消失不见,对它们而言是一种莫大的羞辱。弗·门松十分在乎自己的名声,它拒绝承认自己是被封印的旧日支配者、古神的手下败将。再经由那位恶魔外神重生,和杀死那位可怜的维西特之后,它变得更加傲慢、狂妄——简直达到一种不可理喻的程度,可怜的维西特被它藏在自己的深渊之胃里,一个极其恶心的场所,祂的圣躯在胃酸中被无限腐蚀、亵渎和玩弄。而现在,它有了更大的渴望——将那位怜悯预知的主神同样塞进胃里,让祂同样在漫长的折磨中丧失神智。 “Andecotia,U-bi esss?” (翻译:安德科提亚,你在哪里?在原本的厄毕斯语言中,正统的拼写为:ubi es?) 蠕虫嘲讽似的学着古神的语言,其中甚至夹杂有它自创的,那矫揉造作的拉莱耶词汇,这毫无疑问是一种粗鲁的挑衅。 真的会有神明能忍受这些吗? 狭小的木屋在轰然间被压塌,我们只能祈祷,祈祷现在没有无辜的普通人类从这里路过,不然他这辈子一定会陷入痛苦无尽的梦魇里——被压塌的木屋简直就像一个邪教中心、女巫活动的场所,黑色的符文和污血,皮毛和肉块粘在木板上,穿透耳膜的嗡嗡声正不断吟唱和低语,而在阴影处,弗·门松依然在寻找着主神的踪迹,相比之前,它明显有些焦急: (无法翻译的语言,可能是某种十分肮脏的骂人词汇) 在怪物说出这种令人厌恶的词汇后,一个人影果然出现了,祂站在森林的一棵树后面,远远地望着它。 蠕虫看着靠在树后的白色人影,它又放肆地大笑起来: (无法翻译的语言,似乎比原来的骂人词汇更加恶心和侮辱) 白色的人影仍然靠在树后,高大的树干正好遮住了祂的一半身躯,祂低着头,没人能看清祂的真正面目。 弗·门松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过去,它裂开布满尖刺的嘴,黑色的粘液从它的嘴角处流下,此时的它,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享用一场盛宴。 “如果我能吃掉祂,那么,我将获得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誉!”贪婪的虫子这么想着,“将古神踩在我的脚底下,这对它们而言,是何等的讽刺!” 人影还是一动不动。 距离够近了,弗·门松毫不犹豫地从侧方扑出,连带树干和人影一起咬住吞了下去,可除了树木青草的味道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属于人类的腥味。 蠕虫有些困惑,而这时,白色人影又慢慢出现在被啃食的树木旁边,弗·门松看着祂,这个穿着贵族服装的,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孩,祂那被主教割断的左臂已经重新长出——不,也许应该说,这根本就不是人类的手臂,它更像是羽毛跟蝴蝶翅翼的结合体,上面闪烁着白色的流动光点和磷粉;被挖掉的左眼处卧着一只黑白相间的蝶,和预知主神安德科提亚的模样相得益彰,但除了这两处比较奇怪的模样以外,祂的模样和德安娜几乎无异。 弗·门松盯着这个奇怪的生物,恐惧在它的内心生长,它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感觉。 “H'''' epah nilh''''ri illusion!”它说,这一切都是幻觉。 “……Mn ahh Y'''' ah afraid???”它有些苦恼,可为什么自己会感到恐惧??? “Y'''' ahnythor nafl ah swayed llll cahff feelins. Y'''' ah supre r''''luhhor!!!”蠕虫放肆地狂笑:我不应该为这些东西左右,我应当是一位至高无上的神灵!!! 蠕虫再一次冲向人影,这一次,从它滑溜溜的黑色躯体上长出了四肢,简直就像一个尚未进化完全的爬行动物,它浑身散发出腐败而难闻的恶臭,这种令人作呕的恶臭越来越浓烈,它腐蚀了周围一片的树木花草,甚至还向着土壤里钻去。可有着狰狞面目的它却扑了一个空——什么都没抓住祂,几乎是如同透明一般穿过祂的身体——那位怜悯和预知的神灵。 德安娜慢慢地抬起头,她的意识已经被安德科提亚所掌控,弗·门松当然知道祂要做什么,它生长出的那些富有弹性的四肢正在拉长,朝着德安娜飞速般地冲过去。这位代行者用自己蝴蝶般的左臂轻轻扑闪、飞跃,温和而优雅地降落在了虫子的身躯上。 剧痛袭来,弗·门松发出了痛苦的咆哮,它感觉自己背部的一部分正在燃烧,痛彻灵魂的燃烧,它疯狂地扭曲蜷缩着身体,来来回回,妄想把这位神明甩落,可是过后,甩落的动作就变成了无用的挣扎,连那些附着在地上的黑泥,也发出了婴儿般尖锐刺耳的哭喊。 德安娜笑了,祂从巨虫的身上跳了下来,混浊而闪着光芒的右眼仔仔细细地注视着它。 “Deos lacessere non debes.”非常标准而可亲的厄毕斯语言。 望着面前嗔笑癫狂的古神,仍处在烈焰下的弗·门松从身体上长出了新的尾部,长长的尾巴向德安娜扔来,卷起地上一阵灰雾,下一秒,尾巴被凭空撕扯成两段,在模糊的血肉黑泥中,原本巨大的虫子的身躯正慢慢缩小,养分从它的肚子四周弥漫,又散开在空中。 一只手突然伸进了这位旧日支配者的喉咙,由于吞咽的生理影响,它嘴里的尖刺不断开合、蹿动,现在,渺小的虫子仅仅只有一个人类手臂的长度,德安娜的手向深处探去,正好摸到它胃里被黑泥和胃酸包裹住的光球。 “唰啦”一声,光球连带胃部和肠子都被一起拔出,散发着花朵的香气。德安娜轻轻擦拭掉光球上面沾染的污渍,将已经只剩鳞皮的弗·门松丢在地上。 它挣扎了几下,在连自己的内脏都一并吐出,就像真正的虫子一样,彻底死去了。 德安娜举起金色的光球,而祂仿佛是有生命一样,跳动着,回归到了天空中,宇宙里。 “辛苦了,这么长的时间,真是委屈诸位了。”神明蹂躏着蠕虫的尸体,在它的身上反复践踏,一直到它被埋入黝黑的泥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