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叹再一次被相同的悲恸梦境给惊醒了。
梦中的他身着大红喜袍,刚与自己心爱的女子海颜饮过合衾酒,便见她一口鲜血喷出,不大一会儿,便七窍流血,气绝身亡。
……
这样惨烈的梦境,沈叹不知道做了多少次。因为,这对他来说,其实都是真真切切的事实,是他这辈子在心底永远也挥之不去的伤痛。
白天思念,夜晚做梦。
所思所想的,都是相同的场景——
他真爱的颜儿,没了。
没有人知道沈叹为了找到海颜,到底花了多少力气。也没有人知道沈叹为了帮自己,和帮海家报仇,他忍辱负重,跪拜杀害自己母妃的刽子手高随为养父。
他不为别的,只为混入宫中,好日后掌握王朝大权,建立自己真实的羽翼,最终斩杀这些所有罪孽之人。
恰好高随是个谨慎且多疑的人,他虽与皇后苟且,但对皇后并不是完全放心。他也急需一个能为自己在宫中紧盯着皇后动静的人。
于是,沈叹便与高随一拍即合,成了干亲。
可沈叹最终握得王朝大权,却没能保护得了自己心爱的女子。
那个当年他被海家救入府中,便从此钟情的女子。
那时,当海泊乔得知他的身世时,便当下决定要助沈叹重新回到宫中,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可这条路太过凶险,海泊乔和海夫人二人商议,决定将沈叹的事儿瞒住海颜,瞒住海府里除容隐以外的所有人。
沈叹就这么在莺阁住下了,由于他不能去主宅那边,只能在莺阁范围内活动,虽方便养伤,但活动的范围终究有限。
他当时答应海泊乔,若是海家人到莺阁这里来,他必须躲藏起来。
时间一久,他便发现,来莺阁的人不多,只有一个。
那就是海颜。
她偶尔来一次莺阁,时长大概三五天到半个月。沈叹知道,这一位便是海家的二小姐,每次来莺阁,只为拿香料。因香料一事,只有她自己最为知晓,所以旁的侍婢们并不能帮衬到什么。
海颜生得极其貌美白皙,脸上总是有着盈盈笑意,做起事儿来不急不慢,却有条不紊。沈叹第一眼,便知道,这女子从此以后,定是住进了心里。
他曾想,若是今后能过夺得皇权,一定要十里红妆,千金为礼,将她娶到自己身边。
这是他悲惨人生的十来年里,除了为母妃报仇以外的又一个梦想。
只可惜,那时的他运气不好。
又或者说,是海家的运气也不大好。
海泊乔被敖鹰出卖,敖鹰联手杨松鹤和杜望,将海泊乔坐死了一个“富可敌国,企图谋逆”的罪名,他们背靠皇后,不待皇上做出决断,便迅速与傅鸿结合,派出正规禁军,将整个海府上下虐杀于一夜之间。
海泊乔自知是逃不出去了,便以要给锦玉楼进货为名,将沈叹直开了。
等沈叹从外面进货回来后,却发现,海府上下已如血洗,全部死绝。
不,还是有人活着的。
沈叹在海府近百个尸骸中,怎么都没找到海颜和她的贴身侍婢清荷的尸体。
找不到就是好消息!
沈叹花了很多天的时间,将海府上下的所有尸首全部用推车推出去埋葬。拜别了海家这么一大堆高高低低的坟茔,沈叹转身便投入了高随的门下。
不为别的,只为报仇。
只为找回失踪的海颜。
可是,等他找到她的时候,海颜却死了。
死在他们的大婚当夜。
天知道,沈叹的心当时就碎了。
从此以后,他白天想着海家上下和海颜的死,夜里又能梦见他们的死。这些可怖的,让他伤心欲绝的画面,几乎围绕着他的每一天。
甚至在他重握皇权,登基之后,他大修法恩寺,隔三差五地便去寺里拜佛。
不为别的,只为在自己的人生里,那些曾经帮过自己的亡魂们,能够有一片安息之地。
也许,是他的精气神感动了神佛。
在一次深夜批票拟的时候,他只觉得胸口窒息,憋闷不已,不待身边的总管太监喊来太医,他便晕了过去。
他再醒来时,便是躺在松软的被褥里。
只不过,这被褥不是他龙床上的,而是莺阁里的。
这念头刚划过脑海,顿时一惊,沈叹的视线慢慢聚焦,看清了周围的情形——
这里真的是莺阁!
我怎么在这儿了?
明明二十年前,我与海颜大婚当夜,她被害身亡之后,我已经一把火烧光了海府,现在怎么会……
正这么想的,头痛剧烈的窒息感,一下子让他脆弱不已,甚至这会子想要爬起来看看周围的环境,奈何,都没有半分力气。
却在此时,莺阁的门开了。
闪身进来一个身着藕荷色襦裙的女子,她的手中提着一个食盒,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刚把适合放在前方的桌案上,便转身向着沈叹的方向望了一望。
这么一望,两人四目相对。
沈叹的心中一紧,是海颜!
“你醒啦?我是来给你送早膳的。”海颜说。
震惊的神色溢满沈叹的双眸,他不可思议地盯住眼前的人儿。
确实,她是海颜无疑。
只是,这时的海颜比大婚的时候要青涩许多,长长的墨色秀发柔软地梳在耳后,简单的发髻,精致的发誓,将她已然娇媚的白皙容颜,衬得更是水灵几分。
沈叹怔住了,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海颜,口中那一声“颜儿”正准备想要喊出口,旋即,却是胸中的疼痛剧烈,撕扯着自己的喉咙,一个猝不及防地咳嗽,让他止住了嘴边的呼声。
也正是这一声咳嗽,一下子惊醒了他。
这确实是海颜,手中所抚摸的被褥也是真实而非梦境。再看周围的这些个摆设,就像是当初,自己被海家所救之后,一直休养时的陈设。
他低头又看了看自己的身子,露在外面的胳膊和双手有这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