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色衣袍的下摆处绣着金色的暗纹,此刻那暗纹在晨光的映射下,清晰可见地散发着细细的流转的光,印在赵婉眼中,让她的眸子也跟着明亮起来了。
她忍着周身的疲惫与疼痛,努力扬起头,看向这个如天神降世般来到的郎君。
他下颔处有乌红的血渍,面上狠戾未散尽,还拥挤地摆放着惊慌、担忧,以及终于找着人的无边喜悦。
嗯,这么一看,他又不像个天神,而真真切切的是个凡人了。
原本,她这个“九天仙女”与“多情天神”也是个很不错的搭配,但现在,赵婉只想来点凡人间的贴贴,她实在太冷、太饿、太痛了。
起先还靠着强大的意志力苦苦撑着,那些冷饿、惊怕在生死面前,都不是大事。可此时见了云舒,她便感觉,那些自己竭力忽略的东西,一瞬间便席卷而来,充斥了她整个身心。
赵婉的心颤了颤,眼中的警惕蓦地转变为了浓郁的委屈。她撇着嘴,扔掉了被手心的汗浸润得滑腻的花瓶,朝着云舒伸出了双手。
“你怎么才来啊……”颤抖而哽咽的埋怨从她的喉咙中溢出。
云舒承认,他从未见过如此脆弱模样的赵婉,她就穿着一身薄薄的衣裳,浑身脏污狼狈地蹲在黑暗中,也不知道受了多少煎熬。
她轻启唇,那脆弱的声音便如一根蛛丝一般蜿蜒着钻入了他的耳朵,引得他的心急剧地挛缩了几下。
他再顾不上旁的,将她拉出那缝隙,然后解下外袍,迅速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外袍之内。
“是我来迟了,抱歉。别怕,别怕,安全了。”云舒重重将人搂在怀中,抚摸着她的脊背,在她耳边轻轻安慰道。
“我好饿……”赵婉顾不上形象问题,埋在人硬实却带着热意的胸膛间,憋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倾泻而下。
“咱们马上便回家,让厨房给你做好吃的。”云舒眼中泛出心疼,他有些恼恨自己大意,怎生明知她被掳走了不好受,也不带些吃的在身上。
待感觉到赵婉的呼吸逐渐平缓了些,云舒方松开了怀抱,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转身往外走去。
“等等!”赵婉稍稍平静下来,终于想起了还有一重要之事,她松开环着云舒的手,在他手臂上拍了下。
“?”云舒用眼神询问。
“那墙上,有一块儿砖是活的,里头有一个账本,很重要,上头好多通敌的证据。”赵婉凑在云舒的耳边轻轻说道。
云舒被那气息弄得耳朵微痒,他颇不自在地道了声,“好,我知晓了。”便扭头示意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小侯爷与侯夫人搂搂抱抱的云前,然后抬步走出了这屋子。
云前一个粗壮个子的大汉,在迈步走近那赵婉藏身了一个晚上的缝隙时,不由得傻了眼。
这么窄?这么狭窄!他这么大个人,真能钻进去?
云前屏住呼吸,尝试着往里头挤了挤,胸腹中的空气都挤出去了,他也没能钻进去半个身子。
偏头看了眼小侯爷无情离去的背影,云前撇撇嘴,索性退了出来,大手一挥:“你们几个,来将这大床给搬走!”
……
赵婉被云舒抱着上马车之时,外头不远处传来了一声沙哑的尖叫。
“云小贼!当初你父亲在时,也不敢如此对待我们,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敢做下此等事,就不怕断子绝孙吗!就不怕夜里被冤魂索命吗?”
残破的嗓子带着决绝,声嘶力竭地吼着,在这安静而凉快的清晨,显得尤为突兀。
赵婉轻易便听出这声音的主人正是那位绑了她、在她脖子上放利刃的女娘,她回忆起那窘迫与害怕,不由得一阵紧张,指尖泛白地捏着云舒的衣裳。
云舒轻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无需害怕。
那女娘却不肯就此罢休,继续狠厉地嘶吼:“别以为你躲着不出声就无事,呵呵,此番你得罪了那么多人,岂是能轻易罢休的?擎等着以你的血肉来祭奠被你杀害的人吧!”
“你个贼子!哈哈哈你不知道吧,你家那娘子,可是被咱们——啊——唔、唔——”
“封住她的嘴。”
云舒将赵婉小心放入马车中,直起身子,冷冷地看着那大放狂言的女娘,命令道。
他慢悠悠走到那女娘的面前,如看死人一般,冷漠地看着她。
半晌后,他似乎看够了这人挣扎的狼狈模样,方微微勾唇,露出残忍的笑意:“你夫君通敌卖国,害我云家军,害这整个边关的百姓,你也一丘之貉,有什么资格说冤魂?”
“该下地狱的、该断子绝孙的,难道不是你等奸细?劝你莫要闹,乖乖将知道的说出来,我兴许还会放你家中小儿一命,否则,真莫要怨我狠心了。”
想到正是这女娘给了赵婉苦头吃,他顿了顿,又轻飘飘地说道:“你不会以为,我不知你儿女被送往何处了吧?呵。”
说罢,他也不管那女娘瞬间如掐住了脖子的鸡鸭一般哑了声不再挣扎,将目光从那些被绑得严严实实的乱贼身上一一扫视,不少人被他冰凉而无机质的眼神摄到,纷纷垂下眸子避开那杀神的扫视。
“凡是对夫人不敬的,都先处理掉。”扫视完后,云舒冷漠地说道。
“是!”云家属下们皆被这样杀伐果断的小侯爷给震慑到,纷纷立直了身子听命。
云舒不再在这群犯人之间停留,他始终念着赵婉还饿着,须得赶紧赶回城中,于是一边叫队伍启程,一边着人快马加鞭先行回府盯着厨下做好饭食。
“多煮些米粥,饮食清淡些,莫要太油腻,叫厨下……”
低沉而稳重的声音逐渐靠近,字字句句都是细腻的关照,赵婉裹着云舒的外袍,终于露出了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个全然舒心的笑来。
车门轻响一声,被从外打开来,高大的身影弯身坐了进来。云舒坐定后,拉过赵婉的手腕,那皓白的腕上,一道道青紫的淤痕历历可见,更有些擦伤的地方,沁出了已然干涸的血渍来。
他不发一言,拿着拧干了的帕子,极轻地擦拭着那肌肤上的脏污。
赵婉见他神色不明,其实心中有些虚,毕竟是她太无警惕心,才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