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已了,赵婉并无意再去课室中规劝众学生一番。
她相信,有了这一次的敲打,已经足够让他们都紧着皮子努力向学。谁若再想放肆,且想想被直接驱逐出去的同窗吧。
她随着众书院同僚看了一回食堂,见厨下都干净敞亮,柴火堆得整齐,食材亦肉菜新鲜,下厨的、帮厨的虽各有些残疾之处,动作却麻利,当下便也十分放心。
偌大的校园中,种植着一块块的草药,此时有的抽苗、有的开花,长势皆大好,想来学院的师生都灌注了不少心血。
清风徐来,药香便浅浅浮动,整个校园都浸润在这股若有若无的清香中,使得人人身上都沾染了些许。正是一片学医的圣地。
张作齐给学生们上完课,跟在赵婉边上,兴奋地说着近来又研究出了新的合用药方。
赵婉仔细听着,也回以肯定的笑容。她就知道,将这些医学大家聚集在一起,是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的,思想的碰撞恰如拧成一股的绳,充满了力量。
这不,张作齐已经带领着众先生,开启了实验的道路。
试验室中,各色器材都有使用的痕迹,更有些面嫩的学生,在有条不紊地按着先生的教导小心翼翼地识药、煎药。
赵婉听着他的话,蓦地想到一事,偏过头问道:“诸位先生,可有兴趣一道儿做几期医学报?”
众先生眼睛一亮,皆看向自家院长。向来便听闻这位侯夫人聪慧不凡,莫非又有什么新点子了?
张作齐疑惑道:“院长,何谓医学报?”
“报者,有传达之意,如朝廷刊发的邸报,便是如此。我们既有如此多的医学人才,大可撰写一份医学报出来,专作交流、学习之用。
如此,既可向百姓们传达一些较为普通的病症的辨别、医治之法,亦可面向大衍其他医学大家,相互交流讨论医学难题。想必终有一日,能创造一番医学盛况。”
赵婉目含憧憬,她觉得大衍的百姓着实艰难,若得了小病,便疼惜钱不治,更甚者继续下地或做工,妄图用时间来治愈身体的病痛,若得了大病,亦更加是只等着死后一口薄棺,埋骨入黄土,一了百了。
兴许,有些病其实只需抓些草药便可治好,有些病多休养休养,亦不会恶化,而他们却白白延误了治疗时机,任由生命走至尽头。
还有的妇人之疾,因女娘们总是羞于启齿,又私下里将之妖魔化,以至于生生忍着病痛,忍着家人的嫌恶,愈拖愈烈。
若是能将一些基础医疗知识传播出去,想必多多少少能有些作用的。
看不起大夫的,或许能抓点便宜的药;全然不懂得,或许能简单自医。
徐惠心原本还只安安静静地与同僚们一道听着,闻言她抬头看向赵婉,目中的光灼灼发烫,心中已对此有了期待。
她愿意背井离乡来临州教书,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着能让更多的女娘接触医学,能让更多的女娘能看病医病。她的心中,方方面面无不想着能为同位女性的人们做点什么。
赵婉亦心知这些先生们都是心怀大爱之人,因而她想到了这一点,便立马将之说了出来,至于其报上内容,自有这群热心且专业的人士去奔走。
“咱们侯府也有个书坊,虽说生意不太好,但做些刊刻之事,亦是有工坊有匠人的。想必要出这个医学报,不会太难。”大嫂将家中的铺面都在脑海中盘算了下,说道。
书坊平日里是她在管着,做的都是些清贵人的生意,临州地处边关,文风不兴,读书人少,故而买书之人亦不多,因而书铺的生意不咸不淡,工人几乎都由府上白养着。
“如此正好,也无需从头做起了,至于届时卖得好卖不好……”赵婉顿了顿,还是说,“不若等你们考量好了内容,我们先刊印得少些,根据销量再决定产量。”
亏本的生意她不能做太多,没得侯府这么多产业,她平日全丢给嫂嫂们打理也就罢了,还要做个败家子。
不过……家中既有书坊,或许将来她还能将之利用起来做更多的事情。
销量、产量,虽然大伙儿从前未听过这等词汇,却神奇地都领会了其中之意。张作齐是个不折不扣的医痴,只知道能做出来就已经很好了。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该刊发什么内容,有哪些杏林高手会看到并来信交流,哪里还会去想什么销量生意问题,因而对此毫无意见。
其他人如徐惠心虽然想着最好要将其推广开来,让那些妇人女娘们都能见得、读得,但这产业乃侯府的,她们亦无干涉的资格。
能有这样一种可能,便已经很好了。徐惠心暗暗想道。
“你们先商议好这头一期要定下的内容,下回我抽空了再来一趟,将此事定下来。”
赵婉见时已过午,不好在学院用饭,是时候要回府了,便说道。
她是无所谓,左右云舒在边军营,家中也无人等她。可几位嫂嫂,可是都有小哥儿姐儿在巴巴地等娘亲归家呢。
想到府中几个小孩儿,赵婉心中一软。都是从小没了父亲,却懂事得令人心生疼惜。
今日本就是学堂的休息日,嫂嫂们本该陪几个小娃娃的,却因着学院之事陪同她一大早地便来处理,这让她着实有些歉意。
回去时路过长街,赵婉特地叫人去城中最好的酒楼买了些新鲜的吃食、糕点,到了府上便分别拜托几位嫂嫂带回去给几个小的尝尝。
侯府养孩子较为粗犷,在吃食上并不多么精细克制,也无什么外来之食需谨慎的规矩,因而嫂嫂们都笑着应好,施施然将孩子们最喜欢的四婶婶买的东西给提回了自家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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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琅院中,众侍女已将饭食摆放好,见赵婉归来,忙端来水给她净手洗漱。
“都去忙自己的事吧,无需侍奉。”赵婉挥挥手,将人使开。
来大衍这么久了,她依旧不是很习惯这种出入皆有人伺候、动不动便被人下跪的日子。故而吃饭之时,她多数情况下都将无关人等都挥退,如此才好安安心心地吃得香喷喷。
云舒自也知晓她这性子,并不觉得如何,反倒是也逐渐地养成了不叫人近身伺候的习惯。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