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位样貌英朗的黑衣男子,脸上隐隐带着敌意,只不过少了斗笠,他的腰间佩着一柄长刀。
“原来是你啊。”绿衣武人笑笑,明知故问道,“贼人已经抓住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林修墨没理对方的话,自顾自地问道。
“见故人。”说这话时,武人略微低了低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五年前,倾平关一战,白家军大胜,奠定这大顺天下,你……”
“停停停,可不敢妄议朝政啊。”绿衣武人赶紧抑住话头,打断他道,“我这不是出去游历了嘛,倒是你这堂堂亲王府典军怎么跑来这儿当护卫了?”
林修墨听到这话,微皱眉头,手不自觉地按在刀上。
眼前这个看似瘦弱的武人可是战时敌对阵营中不可忽视的强大武力。
“哎,别紧张,我可不是来挑事的。”他见状赶紧摆摆手,麻溜地肯定道:“温亲王尽管投降为世人所耻笑,可他的家属妻眷和城内百姓无一人伤亡。名声与性命,孰轻孰重他看得明白,确实是个值得尊敬的人物啊。”
“败兵降将罢了。”林修墨叹息继而冷哼一声道:“性命?名声?你也配说这话?凭你手上的那些人命换得的军功,不说三品将军,当个暗卫头领绰绰有余吧。哦对了,再加上你和皇家的那层关系,还可以……”
“啊,时候不早啦。”绿衣武人边说边起身,依旧是微笑着,只是隐在斗笠阴影中的双眸不知道是何种神色。
“你……刑戮刀呢?”
林修墨这才发现对方腰间除了一块玉佩再无一物,不免心绪受扰,毕竟对于一个武人来说,出生入死的武器近乎生命般重要。
“啊,好像是在陌城的安平县换了一碗糖水。”绿衣武人嘿嘿两声赶紧找补道,“那可不是普通的糖水,是一个老奶奶秘制的……”
他仿佛觉得自己说得实在太离谱,于是连忙示意失陪就往楼下走去。
林修墨见状再次皱眉。
尽管在前朝末年只与之有过为数不多的照面,但曾经萦绕在其周身的浓厚冷冽杀气如今已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身与世无争的平和之意。
「这五年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在林修墨沉思之时,离去的武人突然停下脚步回头,这让他一凛。
只见对方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哦不是,那什么,不是说免单嘛……我能不能再……”
呃……林修墨汗颜,无奈点头。
“喂,你……”
守着极乐坊大门的护卫刚想拦住绿衣武人盘问几句,却被一旁年长几岁的前辈拦了下来。
“怎么了?”这人连个武器都没有,搞不好是个小贼来进货的。
“没看到他腰间的玉佩吗?惹了他,你有几条命都是不够的。”亲历过前朝战争,他多少也对这花纹有所耳闻。
当然,他也只是听说,毕竟亲眼见过的最后还活下来的人并不多。
绿衣武人心满意足地提着一大包透花糍、酥油团子、酪樱桃走在回客栈的路上。
「这起码能吃两天吧,如果今晚能忍住不吃的话。不过,只吃一个团子应该也不要紧吧?二个也行,那么大一包呢……」
「哎?那小尾巴准备跟到什么时候?」
他想着,暗暗加快了脚步。
「都二里地了还能跟上,这小子脚程不慢啊。」
绿衣武人轻笑了一声,跃上一道矮墙继而飞身上了房顶极速前进,余光瞥见一稚气尚未完全脱去的愣头青年正着急地全然不顾隐藏,直接在大街上飞奔起来。
在引着这小子绕了几圈后,他一个闪身隐入了阴影中,施施然回到客栈中,又让店家准备了洗澡水。
「明天还是把衣服换回去吧。毕竟岁城不比赶路途中,反而是寻常百姓的衣服要比武人装束更方便行动。」
「天气越发热了,这么一折腾身上还是有些粘腻,还是热水澡舒服啊。」
武人泡在温热的水中,惬意地舒了口气。
「哎,不是,就这么跟丢了?」
「大晚上戴斗笠还没有明显的武器,又从极乐坊提着东西出来,绝对有问题。」
「可他的轻功也太好了,就那么嗖嗖几下,这谁跟得上啊?」
顾安世懊恼地一跺脚,突然间想到什么,从怀里掏出岁城东城区的地图。
「是了,他带我绕的路全是以这片区域中心的,其中……有这几家客栈,嘿,我就不信找不到了。」
青年一把收起地图,再次自信满满地踏上寻“贼”之路。
“晚归的武人?哦,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位,可他看上去很瘦弱,怕是犯不了什么事啊……”客栈的值夜小二迟疑着回答道,生怕惹上什么事。
“这你别多问,他住哪间房?”顾安世故作凶狠地说道。
“三、三楼第二间上房。”
「好家伙,还有钱住那么好的房间,看来是进了不少货啊。」
顾安世敲了敲房门装作店家来收拾洗澡水,他听到里头有人走过来开门。
随着门缓缓打开,他猛地一推冲进去想来个先发制人。
没成想对方一个侧身,他直接扑了个空,竟直愣愣地摔到地上。
“噗……”
顾安世还没来得及爬起来,耳边就传来一阵悦耳的笑声。
「不是……这怎么回事?」
他受惊抬头,眼前并非那绿衣武人,只看见一白衣女子正蹲在他身侧,正拖腮微笑着注视他。
只在这一瞬间,那充满笑意的黑眸、嘴角弯起的弧度与女子清丽的脸庞在这夜晚明媚了青年的双眼。
仿佛有无数烟花在他的心中升空绽放,照亮了整个夜空,火树银花,好不绚丽。
文人墨客所言“回眸一笑百媚生”便是写的此刻吧?
顾安世忽然觉得,即便是那极乐坊的花魁在此也无法盖过这抹光芒一丝一毫。
「那么……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