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最后决定要怎么处理她?"霍念生“哦”一声,用筷子沾了点姜醋汁,放在嘴里吮。两个人约会,在望海酒家吃饭,桌面堆了两摊剥掉的海鲜壳。 "注意用词,你不要说得好像要杀人放火一样。”陈文港说,“但反正,聘用了。" “你们还真是做慈善的。”霍念生拉长了声音。 “巧了,马文也这么说。”陈文港道,"你们两个真的是心有灵犀。" “那个大胡子?你也注意用词陈老师,再说说,我跟哪个心有灵犀?” 陈文港莞尔,噗嗤笑了,霍念生拔了拨,见盘子里还有块炒蟹,挟了丢到他碗里。 那个中年女人叫江晚霞,带了一个叫江彩的女儿生活,孤儿寡母,为了她的情况,学校管理团队和基金会那边甚至还专门开了个会讨论一下午。的确是一桩麻烦,马文摇着头啧啧:“我们要是开公司,可以说‘我们又不是做慈善的’。你们猜怎么着?我们还真是做慈善的。" 众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终究罗素薇点了头:"给一个月的试用期,让她试试再说吧。" 这个结果是以微弱的票数投出来的集体决议。但也知道,完全是打的同情牌。学校是已经招了其他勤杂工的,不差江晚霞这一个。让她留下只是实在看她走投无路。 包括她说原来带女儿租了一个小阁楼,刚刚被房东收回去了,没有能力再负担房租,学校还暂且分了间原本用来放工具的杂物间给她,不然母女俩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陈文港对此不觉得意外,但也不乏唏嘘。那个拥挤的杂物间让他想起前世他在码头区漏风漏雨的栖身之所,除了头顶有个盖子,和流浪汉没区别,那时候是霍念生出现带走了他。 至于江晚霞,就这样带着女儿先住下来,但明天还不知道在哪里。 陈文港喝了口茶水:“她把能申请的援助都申请了,不过到了她这个地步的尿毒症,还是要换肾的,大家都知道希望很小,所以谁也不想当把她逼上绝路的人。" 霍念生也喝了一口:"你们还用帮她找□□?" 陈文港摇头:“她自己排队。但说是排了几年了。” r /> 陈文港怔了怔:"这不好多问。但你想,就算能匹配,当妈的怎么舍得。"霍念生才扬了扬眉,漫不经心笑了笑,没继续往下问。陈文港只是没想到他还会对这个中年女人多留个心思,这一连串问题。 似乎在霍念生来说,他觉得对方出现得过于巧合,不过,说到底一切也只是归于直觉。诚然豪门多是非,小心驶得万年船,只是再怎么看这也就是个将近油尽灯枯的憔悴的母亲。 饭后他们沿街溜达,没两步就到了卢家。 陈文港是来探望的。卢晨龙没在店里,在家里拿了一个旅行袋打包东西。 小宝背了个小书包跑出来:“看,大象!” 有正常干预的时候,明显他说话就流畅了一些,但是—— 小宝吃着手,想了想,哈哈大笑:“我是傻子!” 陈文港顿了顿,蹲下把他的手拿出来:“你不是傻子。”他转个方向,“谁这么喊他了?” 卢晨龙蹲在地上对清单:“换洗衣服、水杯、卷纸、湿巾……”都是进训练室用的东西,他无奈地抬头看了一眼,"前天走在路上遇到个傻逼……得了不说了,一说他又学会了。" 霍念生靠在门边,卢晨龙拘谨地看了他一眼。 这人往那一站就不像等闲,甚至蛰伏危险。说实话卢晨龙也不知为什么,陈文港只要一招惹都不是什么简单的桃花,特别有挑战性。以前那个郑公子就够麻烦的了,这又一个。 他张了张口,解释:“文港帮我们争取了他们那个新学校的名额,明天开学去试试。” 霍念生微笑着说:“祝你们顺利。下次有需要,也可以直接找我。” 卢晨龙礼貌性道了谢,还是打量他。霍念生正从陈文港怀里把小宝接过去。他有力的胳膊把孩子举得很高,然后小宝不老实,乱蹬乱蹭,鞋底在霍念生前襟上踩出两个印子。 卢晨龙伸手把他抱回来,严肃批评:“看看你弄的!一天天瞎干好事!” 霍念生还是没有一点不高兴的样子:“没关系。” 东拉西扯又聊了一会儿,陈文港说:“不打扰你了。我们今天就是过来吃饭,顺路看看你准备得怎么样,还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卢晨龙连说不用:" ;你家不是还在通风?"陈文港说:“对,本来打算过去看看的。”到家门口,陈文港拿钥匙开锁。 这钥匙霍念生那里也有一套,来帮忙拾掇房间的时候陈文港给他的。 进屋的时候陈文港有点紧张。这些天霍念生给他发过照片,局部的,他都没什么感觉,只是住人嘛,怎么弄不能住。这还是头一回亲自来看,到门口才突然想起要有点期待。 他打开灯。 光线柔和地铺下来。 老旧的家具带着熟悉和亲切,像一些看着他长大的长辈,静静地趴在墙边。至于整体格局,则和记忆里大相径庭。但这个新的是比以前要好的,动线更合理,家电也是现代的。时下的风格不可能还和十年二十年一样,人也没必要一定活在过去。 陈文港左看右看,倒是有点新鲜。 霍念生缀在他后头走进来。 陈文港真的来了兴致,他又往楼上走,扶梯换了新的,稳当,不再咯吱响。阁楼上原本有个天窗,斑斑驳驳,现在换上了光线透亮的新玻璃。墙边留出些柜子箱子,用作储物空间。 窗底下两个矮墩墩的铁艺躺椅,还铺了一圈沙发床。 躺椅贴近地面,对着天窗,沙发床软得像一圈垫子,人躺在里面,就像陷到摇篮里。陈文港满意了。 他舒服得随时都能睡着:“要是我小时候就有这个秘密基地,肯定已经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