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披伤挂彩,一路走过引来不少目光,张余年平视前方,一脸坦然,气势甚足,衬得其余两人如同小弟跟班。
城门果然闭了,墙头站着几个守卫,懒懒散散的模样。其中一个黑脸卫兵见三人走进,扯着嗓子,“闭城门了!明天再来!”
张余年看着江止,眼神戏谑,来吧公子爷,让我看看您的权势。
周围也聚了几个人凑热闹。
看啥?看猴呢!江止有些不耐,在衣服内衬里摸了摸,拿出一枚令牌递给刘文,刘文接过,抛上城楼,黑脸卫兵堪堪接住。
这是嘛呀?令牌落在手里,沉甸甸的,一面写着“兵部奉御制”五个端方正字。
妈耶,兵部!手里的令牌蓦然重了千倍,还烫手!黑脸卫兵吞吞口水,翻到正面,正面两条龙纹盘旋,衬托出中间八个字格外威严郑重——齐李河山,御令路通。
守城门的士兵会被要求将各个等级、各个类别的路通令记熟,现在自己手上拿着的可是最高级别的路通令,这是兵部的哪位大佬来了?!
黑脸卫兵浑身哆嗦,连忙招呼人往城门走,“愣着干嘛!来大人物了!都给老子机灵点!”
一众卫兵不明所以,心里直犯嘀咕,大人物?啥大人物啊混那么惨?我还以为是难民呢!
黑脸卫兵麻利地指挥人打开城门,让手下卫兵分立在城门两侧,自己挺直了腰板跑到江止面前,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令牌:“不知大人驾到,卑职失礼了!”
刘文接过令牌,江止笑着侧身让开这一礼:“可不算大人,只是家父为了我游学给了这块令牌,在下白身一个,受不得大人的礼。”
江止性子虽有些傲,但也分得清场合和对象,看黑脸汉子的穿着制式,应该是当地的城卫长,大小也算个官,即便是最小的官,他也受不起这个礼,不然日后被父亲的政敌抓住不放,又要引来诸多事端,他之前就因为这种事挨过江岭的打。
黑脸卫兵脸上一喜,心道这还是个懂礼貌的。这枚令牌分量不小,一般只有二品以上的大官才有资格佩戴,虽说这小子只是大官的儿子,但出身相比于他们这些人,也算贵不可言,这种人一般都拿鼻子看人,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架势,偏偏他们还半点都得罪不得,江止这般言语,姿态放的低,给足了他面子。
黑脸卫兵笑着,“受得受得,不知大人有何贵干?我卞老三也算有点气力,愿为大人效劳!”
看,这不就有人上赶着帮忙了?江止心下有些得意,面上仍旧是谦虚模样,“我也确实有些难处,便不推脱了,烦请卞大哥带我去县令府上,我有要事要和县令商议。”
啧,又是找县令,卞老三心里有些酸。果然,这攀附权势也不是是个人都能攀上的,人家要找都得找县令,他这城卫长只配带个路。
心中泛酸,卞老三面上依旧带着笑,甚至笑地更热切,让人半点看不出他心中失落,“区区小事罢了!”
卞老三招手,一个卫兵跑过来,“去通知县老爷,有贵人登门!”
卞老三附耳过去,低声道:“就说是兵部来的,带着最高级别的路通!”
小兵一惊,连连道好,忙不迭地去报信。
卞老三笑着引路,“诸位这边请!”
江止笑着和卞老三并肩同行,刘文紧紧跟在江止身后,张余年皱紧眉头,一言不发地落在队伍后边。
张余年知道江止有背景,家里应该有个当官的长辈,但他没想到江止的来头居然……真的挺大。那枚路通令张余年只在图画上见过,说来好笑,他为了方便伪造过不少路通令,但这种制式的却从不敢仿造。
自古兵贼两立,他的脸道上人或多或少都见过,他的事有心人一打听也能知道,此刻和江止呆在一块,无疑增加了双方的风险:他容易被仇家针对,江止容易被扣上与巨贼为伍的帽子。
张余年抬眼,江止正和卞老三聊得热切,他心中没由来地升起一种羡慕。
他这种常年游走在臭水沟里的老鼠,猛的看到能光明正大行走在世间的人,总是觉得有些向往啊。
张余年每次做任务时总在想,这是最后一次,做完这次就退隐,就向漕主辞行,去过自由自在,干干净净的生活,去做一个平凡普通的人。
他看着尚且完好的左手,没由来地笑笑。真他娘的矫情,多大的人了,还胡思乱想。
张余年慢慢放轻了脚步,和众人越来越远,仿佛有阵风吹过,他就不见了。
刘文说,“公子,他走了。”
走了!谁走了?卞老三的笑凝固了一下,回头张望,妈耶,这位公子的那个同伴咋不见了?不是吧,这都能跟丢!?
江止哦了一声,回头,肃清的街道显得空荡荡的。
他早就知道会这样,现在也并不意外。他们不是一路人,之前或许有萍水相逢的缘分,但缘尽了,就该散了。就像云朵被风吹往山头,这风也会把云吹离山头。
江止忽然笑了一下,“也好,若下次遇见,本公子请他喝酒,喝最好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