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文城的市公署大街,不仅街灯已然亮起,坐落其两侧的商铺酒肆也纷纷点亮了门面,给整条大街的春夜渲染上了一层暖色。 关西料理酒馆的霓虹灯与日式灯笼,在临街的诸多店铺中显得格外扎眼。此刻,被灯火映射着的酒馆正门前,已经不时有身着军服的日军官佐三三两两踏过,随即消失在酒馆大门内。在门口迎宾的和服女店员,则忙不迭地说着欢迎语。 这一幕,往日被途经的中国人看到后,多数给予默然和淡然的态度,偶有愤懑者,也都是一掠而过。但在今晚,却始终有两个人守在关西料理的路对面,蹲到路灯照射不到的阴影里,目不转睛地观察着进入那座日式酒馆的客人。 中央军391团特务连连长赵木头,对关西料理不算陌生,并且知道那些日本军官走过来的方向、其尽头便坐落着萩原旅团的司令部——他和身边那名特务连士兵在今晚的战术目的非常明确,就是悄悄干掉两名从关西料理走出来的日本军官,扒了他们身上的军服。 赵木头注意到,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后,一辆雪佛兰轿车已经从对面那家日式酒馆的门前开过去两次,每次都是缓缓经过。虽然看不清轿车里的光景,但驾车者以及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人,必然是军统女少校和另外一名特务连士兵。 雪佛兰第三次出现在这条街道上的时候,是贴着赵木头二人蹲守的这一侧驶过来的,摇开的车窗里,副驾驶位置上的人用打火机点燃了一支香烟:那是王穗花命令接头的信号。特务连长立即一溜小跑追上了行速缓慢的轿车,看看附近无人,迅速拉开右后的车门,闪入车内。 “观察到的情况如何?” 稳稳驾车前行的军统女少校,头也不回地问。 “进去了十一个人,有两个是士兵服色,剩下的都是军官,只是隔着马路,看不大清楚军衔。”赵木头在后座向前探出半个身位,压低了嗓音回答。 “很好,”王穗花显得颇为满意:“不必在意军衔,至少也得是个尉官吧,混进南货场足够用了。” 一个多小时后,时钟指向了晚七时三十分,市公署大街两侧的店铺,多数已经熄灭灯火打了烊。只有廖廖的几家店面还在营业,当然就包括关西料理。 那辆雪佛兰轿车,现在停到了关西料理酒馆以东两百多米远的路边,熄灯熄火,一个特务连士兵坐在后排的右侧,从半摇开的车窗微微探出头,向后注视着灯火依旧的日式酒馆。偶尔,他也会将目光投向近在咫尺的小巷口,这条小巷就开在市公署大街边,巷子里黑黝黝的,没有任何照明设施。 大街上基本不见了什么行人,间距甚长的昏暗路灯也越发显出了清冷。一伙日军官兵聒噪着,从关西料理酒馆走了出来,颇具几分醉意的他们勾肩搭背地从雪佛兰轿车旁经过,渐渐消失在大街的远端——足足有五个人!这显然不符合狩猎者的胃口,他们只能继续守候。 终于,日式酒馆的门口又出现了送宾仪式,雪佛兰轿车里的特务连士兵依稀看到和服女人鞠躬相送着几名客人。随即,客人们朝这里走过来了:三名日军! 特务连士兵在车窗内迅速点亮了两次手里的打火机,车窗正对着的那个黑黝黝的巷子口,很快也闪动了一星火苗,——那同样是打火机在夜幕中发出的光芒。 三名日军走近了,并不喧哗的交谈声越来越清晰可闻。就在他们抵达雪佛兰轿车一侧的时候,巷子里突然传出了急促的脚步声,那是女人穿的皮靴敲击石板路的声音。很快,一个打着微弱光芒的手电筒的女子,从巷子口冲到了大街边,她一看到那三名日军,立即喜出望外地用日语说道: “天呐,军官先生,看到你们太好了!我的妹妹在这条小巷里突然昏倒了,我一个人抬不动她,求求你们帮帮我好吗?” 女子一边急促地说,一边趁势抓住其中一个日本人的胳膊。借助着不远处昏黄的路灯抛洒过来的光亮,日本人看清了这名讲着一口流利日语、貌似中国女子的脸庞,那无疑是一张漂亮的面孔! “你说你的妹妹?昏倒了?”被抓住胳膊的日本人是中尉军衔、身材瘦高,带着并不浓的酒意,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女子的容貌和身材:“你的妹妹、也像你这么年轻漂亮?她也会说日语吗?” “她当然要比我年轻!”女子焦急地娇嗔了一句,同时就用手电筒快速划过三个日本人的脸:“不过军官先生们,现在重要的是她昏倒了,你们能不能拿出武士的风度,来帮帮我和她?” “当然!”“完全没有问题!” 穿着军装的武士们彼此对视了几眼,心照不宣、嬉皮笑脸地作出了承诺;漂亮的女子立即开口道谢,同时就急转身、招呼着对方朝巷子口里走。 “你的家住在这里?”紧紧跟在女子身后踊跃而行的武士们,有一个人张嘴问了一句。 “是的,我和我妹妹还有我的母亲,都住在这里,刚才我们到饭馆吃完晚饭回家,还没走到家门口,妹妹就嚷着说不舒服,然后就蹲到地上,很快就昏过去了。” “你怎么会说大和民族的语言?你不是中国人吗?”那个瘦高个的中尉,是三个人当中军衔最高的,他迈开步子很快就与带路的女子并肩而行,同时就继续搭话。 “我在日本留过三年的学,在东京新宿的早稻田大学。去年回国了,现在在文城的国立中学教日语。” “呃,原来是位先生!”日军中尉起初因为对方会讲日语,曾经担心她和本地军方有某些瓜葛,一时未敢造次;此刻亲耳听到对方自承是国立中学的一名教师,顿时胆大起来——中尉是大冢联队部的文职军官,深知中学的教书先生(而且是女先生)在军方眼里根本没有什么地位。刚才喝了几杯清酒的中尉,色心顿起,一双瘦削的大手竟鬼鬼祟祟摸向了女子的臀部,同时就想继续探问女子家庭的情况。 “唔!” 蓦地,中尉发出了一声痛苦低沉的呜咽,他脖子上突出的喉结部位突然遭到了一记重击,黑暗中,日军中尉并不清楚这致命一击、正是来自被他出手猥亵的那名漂亮女子。 军统女少校王穗花,右手横掌如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准确劈中了身边那名日本军官的喉头,高个子武士身形一晃,随即直挺挺摔倒在小巷内的石板路上。 与此同时,两条黑影也从巷子两侧的墙角底下一跃而起,扑向了另外两名日本人——中央军特务连长和他的手下,并没有像军统女少校那样化掌为刀,而是各自挥舞手中的细小绳索,麻利地套在了日本人的脖颈上,同时出脚踢向对方的膝弯、导致其跪倒在地,手中绳索则全力向上提起绞紧。 已经得手的王穗花,则将视线转为盯着巷子内的一扇扇门,防备突然有居民走出来。 毫无戒心的两个日本军官,在徒劳挣扎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