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呆愣之时,一人用肩膀狠狠撞了她一下,明乔趔趄几步,被一只手稳稳托住。
待她稳住了身形,那人才放开手。
两人距离很近,呼吸可闻,他在耳边轻笑,一如梦中。
“小娘子,人多,走路小心些“。
他的嗓音温润,连同身上的异域香味,带着一丝神秘感。
明乔忽地有种揭开他面具的冲动,她想要看看这恶鬼面具之下,到底是何模样。
但对方仿佛洞察了她的心思,向后退了一步,说了声告辞,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赵云笙抱着大宫灯,远远瞧见一个胡人男子故意用肩膀撞明乔,立刻拨开人群,一脚踹在胡人腿弯。
胡人抱着腿哎呦哎呦大叫,赵云笙骂了声活该,便跑到明乔身边。
“你没事吧”,确定明乔无碍,赵云笙放下心来,“那胡人真是吃饱了闲的没事干,挺个大肚子随便撞人,我帮你教训他了”。
明乔回过神,满街熙熙攘攘的人群,那人早已不知去向。
赵云笙举起战利品,从灯后探出一双眼睛,“你看,我赢了一个大宫灯,厉害吧”。
明乔认真点头,“啊?嗯!很厉害”。
赵云笙闻言更高兴了,举着宫灯不撒手,满意地享受行人投来羡慕的眼光,整张脸都被宫灯遮住,只留一双眼睛看路。
“看路“,明乔第三次将她拉到街边,扶着太阳穴叹了口气,赵云笙抱着宫灯走路,迟早要出事。
她乐呵呵地笑,才不管会不会出事。
果然下一刻,赵云笙的宫灯就被人撞翻。
“啊!我的宫灯“。赵云笙尖叫一声,不顾他人眼光,趴在地上拢着宫灯碎片。
对方被丫鬟扶着爬起来,理了理鬓发,抱歉道,“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
赵云笙一脸悲愤,正欲讨个说法,却在看见对方的脸的一瞬间愣住了。
对方正是沈知棠。
既是熟人,便不好再追究责任了。
赵云笙丢掉手里的碎片,大气地说,“不打紧,一个小小宫灯,没了就没了,我还可以再买“。
沈知棠抱歉地笑笑。
“我这里有一只小蟹灯,就当赔你的,好不好?”
她递过灯柄,柄上连接着几根细线,可以操控蟹灯的大钳子,比大宫灯更有趣。
赵云笙嘴上说不在意,可那宫灯是她见过最精美的,心中自然不舍,但有了小蟹灯,她转头就踢开了宫灯。
沈知棠朝明乔福了一福,明乔施以回礼。
她开口问道,“你们接下来要往何处去?”
与学堂里冷冰冰的样子不同,她今日着一身蓝衣,和明乔落水被人救上岸所见的装束一样。
她十分适合蓝衣 ,衬得她气质温雅。
用赵云笙的话说,就是突然有了人气。
赵云笙将一只手搭在明乔的肩头,“还没想好去哪,不过这里到处都很好玩,走哪算哪咯”。
“要是有什么想法,我都听明乔的”。
沈知棠温和笑道,“听说乘画舫游淮水有趣的紧,若是你们有兴趣,我们可以同游”。
明乔思索了下,左右也是在这乱逛,倒不如去乘画舫欣赏夜景,便应了下来。
三人租了条画舫,家仆则留在岸边等她们。
船家唱起悠扬的淮水小调。
赵云笙双手后撑在船边,仰起头看着星空,水面吹来的风凉凉的,舒服地她闭上眼。
“船家唱的什么小曲,我只听得什么什么娘子”。
沈知棠低头笑道,“船家是扬州人,他唱的是一支小娘子爱慕俊俏郎君的曲子”。
“怪不得我听不懂,原是扬州人,上京城内各地人都有,他们的地方话我多少都能听懂一点”。
赵云笙直起身子,“可就是这江南一带,地方话走出一庄便变一个样子,难懂得很”。
明乔来了兴趣,“这么说,你连西域话都听得懂了?”
赵云笙歪头,“那是自然,我自幼随爹娘在边陲长大,十岁那年我爹娘应召入京,才在上京定下来”。
“大梁边境辽阔,除了挨着图伯特一个大国,还有许多西域小国,每逢互市开放的时节,他们就赶着骆驼来了”。
“只听骆驼脖子上的铃铛响,我就知道是那支商队。”
沈知棠晃着酒壶,放在小炉子上慢慢烤炙,“绿蚁酒,来一杯?”
赵云笙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却回味了半晌。
沈知棠问,“相比西域的马奶酒,如何?”
赵云笙转动着酒杯,“烈性不如马奶酒,醇厚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知棠只微微一笑,继续煮酒,明乔在船边欣赏夜景,赵云笙则抬头数星星,三人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船家又唱起小调。
赵云笙小声嘀咕了一句,“总是这些情情爱爱,烦不烦”。
仿佛触动了沈知棠,她抬起头似是自言自语,“女子若是只甘心困于情爱,属实悲哀”。
“是悲哀至极”,明乔接过话 ,”如今的三纲五常,条条框框无不是在约束女子,对男子却是劝谏,这不公平“。
“那些话本都是他们编织的谎言,女子不是只知情爱,只是处处都是针对女子的言论,纵使胸中有墨,我们也无处施展“。
赵云笙啧了声,“说得好,说得对!"
“我曾在边境见过大漠也见过雪山,更动过刀枪杀过敌人,可着若是让上京城人知道了,只会说我嫁不出去。“
“我不愿干坐着等嫁人,我要和我爹娘我哥哥一样上战场,古时候的女将军多的是,如今多我一个又如何?“
她早就郁闷多时了,自打来了上京,是没有风沙肆虐,也无敌人来犯,还好玩,可她总是梦到战场。
“对“,沈知棠捏拳道,”古时也有女将军,凭什么我们不能做,那些老迂腐实在是可恨“。
“日后,若我能做女官,定要做一个清廉的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