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昭在慈宁宫中养病时一直在下雨。
沈南竹也因此晚了些日回到京城。
但他一回到京城便往皇宫赶,拜见完谢璟后,就去见了沈明昭。
此时沈明昭让侍女将贵妃椅放到桃花树下,自己安安稳稳躺下去。
她当了太后而后,越发喜睡。
沈南竹走过来轻声询问陪在沈明昭身侧的侍女:“太后近况如何?”
侍女福个身轻声道:“沈将军随奴婢来,太后这几日好不容易睡个好觉……”
沈明昭笑着打断他们,声音柔和唤道:“哥哥。”
沈南竹样貌还是没有变,虽已三十,但仍如十六岁模样,身上有着少年的意气风发。
沈明昭坐起来收回眼,问道:“哥哥在京城住几日?”
沈南竹大步上前理了理沈明昭微乱的鬓发,微微叹气道:“记上次我与小妹相见是三年前,朝堂动乱,小妹尚二十有余,我自作聪明请缨,这三年日觉愧于吾妹。”
沈明昭站起身来摇头浅笑道:“阿兄在北疆已帮我良多,何出此言?战场鲜血箭伤尤多,兄长自当先心惜自己三年岁月因异母之妹夺走。”
沈南竹打断她,面容是过去几十年少见的平静柔和:“你在我心中早是我嫡亲妹妹,朝朝何必如此。”
沈明昭淡笑转移话题道:“兄长可想过嫁娶之事?或在军中可有心喜之人?”
沈南竹瞥她一眼,有些无奈道:“怎么父亲说,叶夫人说,朝朝也开始说了?是约好了来为难我罢?”
他沉吟了一下,挑起话题道:“为兄已知韩氏之事实情 ,也知朝朝不愿纳男宠之事,与晋朝终是不允的,晋朝大臣虽明事理,但终究是认死理,男女终不平等之事,历代又何变过?”
“我从不信先帝让你心慕过,若不是你诞下的是长子,他岂会那样待你?晋朝男子封建极重,只愿有儿避女,女取招娣,儿取期愿,七女为一子,我问那夫人所言,她抱着三岁小儿,手臂上尽为伤,说羡慕太后前胎为子,一跃登天。”
沈明昭笑出声来,丝毫不给脸面嘲讽道:“兄长为男子,世家栋梁,岂观女子之事?血肉模糊,她羡慕便拿去!”
他红了眼睛望着沈明昭,声音微哽咽。
“十三年岁月里我又何曾忘过你的血。”
沈南竹走后枝玥随着沈明昭去御花园逛了逛。
枝玥小心观察着沈明昭脸色,琢磨好话语才开口道:“太后对那事有何看法?”
沈明昭瞥她一眼,唇边绽起浅淡的笑:“晋朝不就是这样吗,兄长说的很对,我无话可说亦无言以对。”
枝玥沉默了会,还是问道:“恕奴无礼,太后生下陛下时,第一想法是庆幸还是悲哀?”
她即使知道再多事,也不明白当时沈明昭是什么感情。
恨还是爱?
她不知道。
这时沈明昭眨了眨眼,泪水随之落下,她轻声:“我的孩子得已光明正大活着。”
沈明昭一时兴起借婚事召了陈崇琼入宫。
陈府。
陈崇琼沉默了一下,再次确定道:“太后当真让我谈嫁娶之事?”
李公公行了个礼,满脸堆笑道:“这是陈大人问的第二十次,奴才怎么可能听错呢。”
陈崇琼来回渡了几步,缓了一下问道:“太后不知道朝堂上之话?”
李公公做出为难的表情:“这……主子的事,奴才怎么知道啊。”
陈崇琼叹气,望了望天将一大袋银子扔给李公公,登上马车道:“今天的事忘了罢。”
李公公点头哈腰笑说好。
半时辰后。
沈明昭垂着眼跪坐在香炉前,长发没束起,垂在地上,未施粉黛,身上只一件白色寝衣。
陈崇琼进来便看到了这样的沈明昭。
沈明昭平静理着崩出来的烟灰,对他的到来并不意外,反而道:“你来晚了崇琼。”
陈崇琼刚想关心她,想到昨天的事瞬间拉下脸阴阳怪气道:“太后让臣过来何事,臣忙着应婚事,估计下一次太后就见到臣新妇。”
沈明昭回头轻笑问他。
“定国的事末生,你又何必定家?”
她顿了会,眼睛平静柔和:“崇琼,先定国再定家,我知道,你为我办的事我也知道。”
陈崇琼装不知道问道:“什么事?”
沈明昭站起来,眼睛微弯:“宋将军那事,你未和我说过,但朝堂上之事我皆明白。”
“崇琼,你做的很好。”
女人声音很淡,好像在说今日发生了什么闲事一样。
但他心狠狠颤了一下。
这是只有她能给他的感觉,不是因为她是女人,是因她是沈明昭。
书案上。
沈明昭将侍女拿来的一小碟桂花糕放到陈崇琼面前。
“试试?你说的民间常菜做的好的膳夫,我让枝玥特意去寻了寻。”
陈崇琼意外询问道:“太后记得?”
他当时说的时候并没指望沈明昭记得。
只想着下次备着些给她。
沈明昭失笑:“你想让我好,我看的很清楚。”
陈崇琼耸了耸肩转移话题道:“太后寻臣来是否有他事?”
沈明昭支着下巴看他,也没扯别的,语气柔和:“崇琼应是知那事,先帝之女常平公主,因是女子,母亲江氏被杖杀,先帝念江氏陪与多年,将常平公主一人弃于江湖。”
陈崇琼沉默了会:“臣只记得晋朝历代皇帝难生育,有几子女已是万福。”
沈明昭摇头,望着茶杯轻声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常平公主生母已逝,按晋之规矩,应当为我女。”
“太后意思是……”
“阿璟表面上是愿意,但帝王怎么愿意让夺权人来做自己同母的姐姐?他恨不得将常平万种折磨,这是他刻于脑袋上的屈辱,我已经欠他良多。”
陈崇琼点头笑道:“太后先喝口茶水,慢慢说,太后信任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