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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夜眺长安(1 / 2)

傍晚时分,京兆府牢房中又添许多人。  “道士方大虚,以图谶为杜家谋立太子,事败后欲行潜逃,可有此事?!”  “冤枉啊!贫道是不愿被杜家牵连才想离开杜宅的。”  “再问你,你可见太子遣人至杜宅,与杜有邻商议销毁证据之事?”  “冤枉啊!”  “还敢狡辩,上刑!”  “……”  吉温却没有进刑房,在檐下停步,负手而立,边听着那凄厉的嚎叫边赏雪景。  等到刑房中声响渐低,辛十二趋步上前禀道:“阿郎,方大虚招了。但杜家管事全瑞死活不承认薛白为太子所遣,只说是捡的。”  “捡的?你捡一个给我看看。”  “小人再去审。”  吉温不置可否,喃喃道:“据那贱婢所招,他已把证据给了太子,却不见太子反应啊。”  “我们依旧可设法坐实杜家之罪。”  “这重要吗?”吉温道:“杀光杜家又如何?关键是太子,太子,太子!”  辛十二忙应道:“太子遣薛白到柳勣宅纵火以销毁证据,证据确凿,人就在太子别院中,小人亲眼所见。”  “我去见右相,直接派右骁卫去搜,一举拿下!只是兹事体大……”  吉温先是态度坚决,话到后来,却用了疑问的语气,问道:“确定人还在?”  “小人有派人盯着,直到去拿杜家姐弟前都未看到有人出入。”  “去核实,我再准备谒见右相。”  “阿郎稍待。”  今日辛十二先是守着永兴坊,拿住杜家姐弟,马上便回来刑讯了流觞,太子别院那边如何,他也得再问问。  等他重新回到公廨,脸色已有些凝重,向吉温行礼唱喏,道:“阿郎,不好了,太子别院不知为何大乱,车马来来往往,我们的人跟丢了。”  “果然滑不溜手。”吉温低声骂一句,终是不敢下决心去搜太子别院,只好吩咐道:“派人找。”  “小人已安排下去。”辛十二道:“小人另有一法子,杜有邻之子亦参与销毁证据,若他在太子别院被擒住……”  话音未了,京兆府的门房跑进了院子,通禀道:“吉法曹,右相遣人来了。”  “快,快请。”  吉温不敢怠慢,连忙起身去迎。  走了两步,他却又匆匆回过身,找到一个匣子,拿出一枚母丁香,含在嘴里。  他其实身世不凡,乃宰相从子,早年曾得圣人召见,然因口臭严重,惹得圣人不喜,御言“是一不良,不用”,差点毁了官途,只好谄附于李林甫。经此一事,凡见重要人物,他必含母丁香以遮口臭。  ……  这日来人吉温也认识,是个穿胡袍的女婢,名为皎奴。  皎奴长相甚美,故而能成为李林甫随侍之一,她常为李林甫出门办事,喜穿胡袍,妆容干练。  她骑马而来,才栓了马绳,吉温已小跑到前院迎接。  “辛苦女郎走一趟,不知右相有何吩咐?”  皎奴冷傲,皱眉挥手让他离自己远点,边走边抬手向并不在眼前的李林甫行了個叉手礼,淡淡道:“阿郎问你,事办得如何了?”  “一夜一日之内,已查明此案!”吉温掷地有声道,“太子曾暗命柳勣结交了大臣,因柳勣与杜有邻生怨,举报了此事,太子又命人到柳宅销毁证据。”  “人呢?”  “女郎这边请,小心门槛。”  吉温迎了皎奴进公廨,从案上拿出几张供纸。  “此为柳勣之供状,录有他收买大臣名单,以及往来礼物;此为杜氏婢女之供状,指认太子遣一名为薛白者与柳杜氏一起烧毁柳宅书房……”  皎奴却不爱听吉温聒噪,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叱道:“我问你人呢?!”  “太子藏起来了,但只要定了杜家罪,自可追查太子。”  “没用了,其罪皆已成柳勣、杜家私下所为,与太子无关。”  “这……为何?”  皎奴冷冷道:“因太子已与杜家二娘和离了。”  “什么?!”  吉温愣住,眉毛一挑,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一圈,喃喃道:“好手段啊,再次壁虎断尾,摘得干干净净。”  “你反应太慢了。”  “吉温知错。”  “两件事。”皎奴语气倨傲,道:“一则,伱与罗希奭配合,凡与柳勣有所结交者,尽数拿下,严刑审讯,阿郎要世人知道支持太子是何等下场。”  “喏。”  “二则,太子遣人烧柳勣书房之事,务必找到更确凿之证据,眼下这些远远不够。”  “喏。”吉温连忙行叉手礼应下,道:“倒有个办法能搜一搜,正想请示右相,唯需调动右骁卫……”  皎奴听过,点点头道:“待我回过阿郎便是。”  “辛苦女郎奔波。”  吉温亲自到京兆府门外,目送着美姬骏马扬长而去。  他回到公廨,再次拿起柳勣所供认的那份长长的名单轻声念着,如阎王点名一般。  “北海太守李邕、淄川太守裴敦复、著作郎王曾、癸酉科状元徐征……”  这些人也许正醉心书法,也许正陪伴家小,也许正兢兢业业为公事操劳,总之肯定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但吉温认为他们一点都不冤枉。  交了不该交的朋友,就是逮缚论死、满门流放的大罪!  年初才杖死了牵扯韦坚案的无数人,这一年还未过去,他就又有了大兴冤狱的机会。  “哈,鬼魂塞路,阎王爷今岁要操劳了。”  他笑容有些狰狞,眼中燃起兴奋的火苗。  ~~  长安城郊,破庙中燃起了火光。  “火点起来了。”青岚回头喊了一声。  她冷得直打哆嗦,缩在火边不停搓着身子取暖。  过了一会,薛白抱着一捧柴禾进来,抖落了身上的雪花,见青岚这幅样子,遂解下身上的对襟狐裘,在青岚身边坐下,用狐裘裹住了彼此。  这本是杜五郎的衣服,他去太子别院前换上以掩人耳目的。  青岚惊得浑身一颤,却没躲开。  她不敢作声,小心翼翼地偷瞧着薛白的侧脸。  薛白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道:“好饿。”  青岚道:“分明中午才吃过,你吃的可不少呢。”  “中午才吃过。”薛白小声重复了一遍,稍稍摇头。  青岚问道:“连太子都不愿救杜家,杜家是否真的完了?”  薛白不答,注视着篝火发呆。  青岚便知他其实也是无可奈何了,这般天大的事,两个为奴为婢的又能如何?  再想到杜家众人将有的下场,她不由眼一红,又默默流下泪来。  狠狠哭过一场,她用手背抹了泪,道:“我本家姓皇甫,也曾是书香门第。我六岁那年,阿爷卷入废太子案被杖死了,全家籍没为奴,我与你一样,都当过官奴。”  “废太子?”薛白问道:“已经废过一个太子?”  他仰头思量,终于想起了什么,嘴唇歙动,无声地自语道:“是啊,他好像杀过三个儿子。”  青岚只听到他之前的问话,应道:“嗯。”  “具体情况呢?”  “世人讳莫如深,具体的我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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