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姐妹也被惊动了,到后罩院看发生了何事。 却见众人围在厨房里,薛白与青岚手里端着一盘菜在闻,杜五郎拿着一双筷子从盘里夹了一块又一块,一个又一个投喂给伸着脖子的婢女们。 “怎么样?” “好吃!” “太好吃了!” “……” 杜妗尝过之后,回味良久,却是道:“味道是很好,但有些许臭味。” 她没吃过贱肉,不太形容得出。 “嗯,这猪肉气味骚,熬的油带了些味道。”薛白已研究了许久,得出结论,“该是猪得阉过了再养。” “上哪找阉过了才养的猪?”杜五郎道:“这次用生姜浸过,已经很好吃了,二姐就是挑食。” “有黄酒吗?” “当然,阿爷在院子里埋了好几坛,有房县黄酒,我去挖来!” 杜五郎已被馋虫以及制出佳肴的成就感冲昏了脑袋,拔腿就跑。 薛白则向杜家姐妹道:“明日上午再买些材料试两次,下午杨钊就会带我去虢国夫人府上拜会。” “好,我与阿爷说。” “有钱吗?” 待薛白拿了些钱还给青岚。青岚原本正高兴,见他从别人处借钱还自己,不由哼道:“我可没有急着要薛郎君还。” “虽说是过命的交情,但能薅富人还是薅富人。” 听得薛白这句话,青岚又高兴起来,飞快瞥了他一眼,暗自偷笑。 ~~ 次日,杜宅没有人再提杨慎矜一事,没来由败坏了心情。 但那么一大笔财物不见了,即使不报官,想必也不会轻易了结。 杜有邻想到这些,一阵头疼,当卢丰娘又来聒噪,他便道:“二娘昨日说,哥奴送了些奴婢,你到东市署去过贱立契,将人领回来。” “称他声右相太为难郎君了是吗?唉。”卢丰娘道:“这时节去领许多奴婢,真要让人冤我们昧了那老货的钱财。” “去吧,说是抄没的,早点过贱,莫待他们被流放了。” 卢丰娘焦头烂额,却还不忘先吩咐人把饭菜给杜有邻端来,方才让全瑞备车带她到东市署办契书。 书房终于清静了…… “吱呀。” 杜妗推门进来,行了万福,问道:“阿爷可打算下午随薛白到虢国夫人府上拜会?” 杜有邻有些怕这个女儿,抚须道:“见那等人,毕竟于老夫清名有碍。” “阿爷说的是,待杜家被人欺死了,也便无碍了。” “你听老夫说。”杜有邻也不恼,微微压低了些声音,显得郑重了些,“官途凶险,如今哥奴阻隔圣听,排除异己,非君子入仕之时。待来年,哥奴罢相,你两个兄长便要调回京城,老夫自有杜氏的人情关系留到那时打点。” “是,落难时京兆杜氏不能出手相救,唯待索斗鸡罢相了,还能做顺手人情?” 杜妗这般奚落了一句之后,对杜有邻愈发失望,只恨自己不是男儿。 “但阿爷可想过,索斗鸡为何放过杜家,是他的良心忽然重新长出来了?他不过是要杜家为他做事,那这些日子,阿爷在这里亨清静时,可想过是谁在撑着杜家上头这片天?!” 良久,杜有邻苦了脸,道:“老夫能奈何呢?劝不动圣人,连不愿踏入污浊都不行吗?” “阿爷差点被杖杀在大理寺,但既然活下来了,该撑着杜家。” 杜有邻愣了愣,站起身来,但目光落在案上那本《曲江集》上,他不知想到什么,却又停下脚步,喃喃叹息。 “何必为难你阿爷啊?老夫本就……本就没那般能耐……” 杜妗无言以对。 她心知让一个男子、让一个父亲承认自己弱,是极为难之事,终究不再多劝。 “是女儿错了,阿爷莫怪。” 柔声道歉之后,她行了万福,转身退下。 杜有邻松了一口气,重新坐了回去,继续看书。 不多时,门外有仆奴唤道:“阿郎,饭菜到了。” “嗯。” 忽然,杜有邻吸了吸鼻子,目光落处,几盘菜肴被端上了桌案。 他脸色郑重起来,一手拉着袖子,一手执起筷子,冲着油光发亮那盘伸了过去,夹菜入口,咀嚼了两下,目中绽出震惊之色。 “珍馐!” ~~ 到了午时,厨房又送了两块胡饼到书房。 杜五郎探头往书房偷看着,拉过送菜的奴仆,问道:“阿爷如何说?” “阿郎不愿吃胡饼,问早间送的菜肴还有无。” “不出我所料,还有呢?要你说的话可说了?” “说了,早间是试做的小菜,一会薛郎君要带胡十三娘到虢国夫人府上做几道大菜。” “好。” 杜五郎递过一小串钱,低声道:“莫让阿爷知晓了,你去吧。” 忽然“吱呀”一声响,书房的门被打开了。 只见杜有邻站在那,脸上是一副捐躯赴难的沉重表情。 …… 马车出门,杜五郎不由得意,低声道:“看吧,我的办法比二姐的劝说更有用。” 薛白摇了摇头,口中却道:“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