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正好在饮酒,被呛了一下,吓得周围的宦官们大惊失色。
“无妨…咳咳,既是乐伎,给朕唱支曲,便唱薛白的《蝶恋花》。”
“回圣人,奴家不会。”
“那便唱你会唱的。”
“喏。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够了,不必唱了。”
李隆基脸一沉,拿出年初与小婢春草聊天时的耐心,问道:“你是如何被选为左教坊乐伎的?
“奴家身价低。”魏二娘道:“教坊买奴没花钱,用来凑数的。
“何谓凑数?”
“凑够了教坊的人数,教坊使就有赏赐,还可以让我们去表演挣钱,漂亮可以去卖身魏二娘心直口快,一开口就停不下来。
圣人只要问,她就讲,将从小到大在教坊的见闻全都抖落了出来。
“判官与我说的,谁嫌我唱得难听,我大可骂他,教坊管的是宫廷礼乐,好听不好听也是宫廷礼乐。
“左教坊每年只排一出曲目,因为圣人圈选时只会勾新曲,所以用一支曲目列不同的名字,我当然知道,因为刘五娘连着三年送钱给教坊使,从未被选中过,而每年中选的都是一直在排演的曲子,刘五娘气不过,拿钗子捅了自己的喉咙…”
魏二娘说到后来,像是黄河泄堤一般,堵都堵不住,偶尔还冒出一两个脏字。
李隆基很震惊。
他不能相信,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教坊如今成了这个样子。于是转头看向王忠嗣,心想是这个王忠嗣故意栽赃。
然而,王忠嗣、王准、韦会…每个人都很茫然,显然都没有料到这样的结果。
原本只是双方的打闹冲突,最后却演变成了一个丑乐伎揭露教坊。
这次,王忠嗣竟是直接请罪,道:“臣有罪,御下无方,使魏二在御前口出狂言,请圣人责罚。”
李隆基不觉得他有什么罪。
王忠嗣很好,哪怕要强抢女子来自污,也恪守了底线,选了张四娘、魏二娘这两个一看就不是准备给圣人的。
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孝心有嘉。
王准、韦会这些人有错,但不是什么大李隆基最后看向了薛白。
因为发现薛白是所有人当中脸色最平静的一个,若是有人指使这丑乐伎举报,一定又是这小子。
但,其实这种事根本不需要人指使,教坊的问题根本是摆在明面上的,只不过所有人都在其中得利,没人揭破。
“禀圣人。”
薛白见李隆基目光看来,没有表演什么错
惊诧、无辜,坦然行礼,应道:“我昨日到教坊,所见情形确是如此,已糜烂不堪。”
这次,他还真没使什么奸计。
只是把一些真实的东西摆在这个皇帝面前,王忠嗣是什么样,教坊是什么样。
所谓千古明君,文治武功鼎盛,不容任何人忤逆,若谁觉得圣人有错,就是谁要谋逆。
那不妨就从这个圣人最有兴趣的小小的教坊来看看,当权贵食人、有才之士上进无门、规矩崩坏、矛盾丛生…他到底有没有错?
到底是王忠嗣终日心怀怨怼,还是有些人太过刚愎自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