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心中思量…光从薛白赴任偃师判断他是否奉圣谕查王彦暹之死,不好说,但若再加上杜有邻出任水陆转运副使,就很像是来查王鉷了。
任命虽是右相下发的,但右相若非得到圣人的暗示,又岂会如此?
“年少有为啊。”
此时,令狐滔才打量了薛白,称赞了一句之后,以官长的亲切态度问道:“你从长安而来,可得了圣人、右相的叮嘱。”
“圣人、右相都叮嘱我,为地方官,务必以百姓为重。”
这像是一句废话,隐隐又像暗示着薛白奉了圣谕。
令狐滔问道:“路过陕州,可曾见过窦太守?”
“不曾。”薛白道,“倒是在潼关驿,巧遇了苗公,他由魏郡太守调回吏部。”
令狐滔点了点头,意外地发现薛白在官场上很老道,听了苗晋卿挑唆,当即避过陕州,颇有心计。
不论薛白是否奉了圣谕而来,可见其不好拿捏,但至少不冲动,没有见人就咬。
一时试探不出更多,令狐滔换上公事公办的态度,翻出几份文书,一份份递了过去。
“你上任偃师,有几桩事老夫得交代你,首先是天子期冀。开元年间,圣人亲择县令一百六十三人赴宴,赋诗赠虞城令,从此,天下为县官者皆以此为诫,称‘新诫’,也称‘令长新诫’。
薛白接过那“新诫”,目光看去,上面是一首诗。
“我求令长,保刈下人。人之不安,必有所因诗很长,殷殷期盼,谆谆嘱托,说的是圣人要求地方官关心下民。
若侵夺财物、税役不均,会致使百姓离散。县官们当改革陋习,破除旧俗,维新施政,教化富民,惠济贫民,事必躬亲,勤谨劝农。
令狐滔嘱咐道:“之所以宰相起于州县,官员入仕,当先心系于下民,此太宗皇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是也,你为官一任,不可让百姓流离失所,不可让圣人失望。
“少尹这番话,我一定谨记于心 “好,该有这般志气。”
令狐滔赞许不已,又道:“坐,老夫与你说说偃师县。”
“谢少尹。”
“偃师就在洛阳城以东,与洛阳县相邻,偃师县衙距此不过六七十里,且有洛水连接,你明日乘船东向,顺流而下,很快便能到。”
薛白应道:“正好见识一下繁忙的洛阳漕运。”
“此地为大运河的中心啊。”令狐滔也以此为荣,拍膝感慨,“通江波于四方,集天下之贡赋。
打了一个小岔之后,他继续说起偃师。
“河南府都畿二十县,共有十九万户,人口一百一十八万,比京兆府还要多。偃师是畿县,将近一万户、六万人口,如何养活这些人?不是易事。这份是偃师县的岁赋以及逃户名单,你身为县尉,到任之后,务必协助令长将税收齐,否则到了考课时,莫怪老夫无情。”
“偃师西接洛阳,东临巩县,南连缑氏,而北边是黄河,洛水、伊水在偃师境内交汇。南来北往的漕船、商旅、行人,皆从偃师过境,盗贼、小偷、逃犯不绝,如何庇佑乡邻,惩治不良,此亦县尉之责…”
洛阳城南,道德坊。
临着洛水有一间客栈,楼中的粉墙上有苍劲的书法写了一幅字。
“洛神居水岸,牡丹娇艳飘千里,香溢东都;酒仙卧竹林,杜康甘醇传万户,名满中州。
从楼上屋子推窗看去,风景绝佳。
洛水非常宽阔,甚至不输黄河有些河段,但比黄河清,比黄河缓,河畔杨柳依依,河上船只来来往往,千帆尽发。
是夜,薛白与杜家众人便宿在这客栈。
杜有邻任职于水陆转运衙门,将带着杜家在洛阳赁宅院居住。
薛白则打算于明日直接从洛水码头出发往偃师县,带的只有妾室青岚,以殷亮为首的几个幕僚,以老凉、姜亥、薛崭为首的随从护卫,以及他们的家室。
杜家姐妹明面上自然是不会跟着薛白,包括杜五郎夫妇也会在洛阳待几日,帮忙父母安顿好。
二楼厢房,杜五郎栓上屋门,伸了个懒腰,道:“终于不用再听我阿爷的呼噜。”
他更欢喜的是,今夜要抱着妻子入睡。
薛运娘忙着收拾被褥,问道:“我以为誊郎会想要直接随阿兄到偃师县去。”
“还没带你逛逛洛阳城啊。而且啊,我现在也不想再费力气摆脱我阿爷了。在长安时我都拼到金吾狱里了,结果成了这样,我还不如什么都不做呢。”
一路跋涉,杜五郎也是有些蔫了,说罢,摊开手,道:“抱一下。”
“嗯。
夫妻二人就在屋里子相拥而立了一会儿。
忽然。
“咚咚咚!
屋外忽然响起了猛烈的敲门声。
杜五郎听对方来者不善,当即让薛运娘躲好,他踮起脚走到门边,趴在门缝处往外看了一眼,外面竟是没有人。
低头一看,地上多了一张纸条。
杜五郎只好拾起来凑到烛光边一看,赫然见上面写着“王县尉并非自杀”。
他连忙出了屋子,向薛白的厢房赶去,拍门道:“薛白,你看…
屋门却是没栓,一拍就开了,里面并没有人。
“出事了!
杜五郎吃了一惊,连忙赶向杜有邻厢房外,之后一拍脑袋,想到找阿爷不如找阿姐,连忙向三楼赶去。
三楼住的是杜家姐妹、柳湘君母女等女眷,青岚正站在走廊上与柳湘君说话,一见杜五郎来便道:“阿郎在大堂,你快去找他。
“好。”
杜五郎匆匆向一楼大堂赶去,恰好见一人出了大堂,身形鬼祟,连忙喊道:“哎是你给的纸条吗?慢着。”
“追。”薛白忽在身后说了一声。
接着便见姜亥倏地追了出去。
只见那鬼祟的身形迅速闪进人群,很快消失在在洛水码头上。
杜五郎看得发懵,转头向薛白问道:“你方才在大堂,看到他了。”
“身高五尺六寸,脚有些跛,可